谢浔动手,又给姜小小盛了满满一杯粥。
姜小小欢快地抱着自己的瓜藤,小脸一鼓一鼓,没多会儿就吸空了。
当她再次抬头望着谢浔,一双眼里仿佛都写着纯粹的“粥”字。
谢浔眼皮跳了跳,“还没吃饱?”
姜小小点了点小脑袋。
谢浔眼神古怪地望着坐下来还没有茶杯高的小东西,不明白这么多粥装哪儿了。
他只好动手,再次给她盛了一杯。
结果就是又被吸空了。
但好在这次,姜小小没再看他。
谢浔这才拿起勺子喝自己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谢浔道:“一会儿我送你出村。”
姜小小正站在院里,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突然“咦”了一声。
谢浔以为她是想问为什么,黑着脸损了一句,“你太能吃了!”
十多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想收留这样一个半道上捡来的小东西。
对他而言,姜小小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姜小小压根就没听谢浔在说什么,她吭哧吭哧爬到院墙上站着。
等确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想,才又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进屋跟谢浔说:“你这屋子风水有问题。”
风水上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之说。
从屋里往外看,左边为青龙位,右边为白虎位。
谢浔住在村东头,这一处只有他一户人家,离着其他村人很远。
而这间屋子的白虎位,刚好有个高出来的小山丘。
白虎位高于青龙位,这叫白虎抬头,是白虎煞的一种。
白虎抬头煞,轻则破财招灾,重则致命。
姜小小一向不太喜欢说话,跟谢浔解释起来也是惜字如金,但好在全都说到重点上了。
谢浔闻言,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记得奶嬷嬷说过,这间屋子是宫里一早给安排好的,只有住在这儿,才不会出现国师口中所谓的“影响国运”。
那时他还年幼,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今后要随母姓,不能再叫慕容洵,得改为谢浔。
而他,此后再也回不了京。
他一直以为,奶嬷嬷的死是因为自己的“不祥”。
从未想过,有人会借风水杀人于无形。
如果奶嬷嬷的死因是风水,那么母后……
姜小小仰起脑袋。
晨曦从窗缝里透进来,照在少年脸上。
她看到他拿着小碗的手越攥越紧,眉眼阴沉冷鸷。
姜小小从未下过山,不太懂山下的恩怨情仇圆滑世故,更不懂安慰人,只是默默爬到凳子上坐着。
屋里一时之间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谢浔才朝她看来,“有没有办法化解?”
“噢,有的有的。”姜小小说:“买一对小麒麟就行。”
根据姜小小的描述,谢浔仔细回想了一下。
镇上应该没有这种小麒麟,得县里才有。
……
知道谢浔要出远门,姜小小提前就钻到他背篓里坐着。
谢浔锁上院门出来看到背篓里的小东西,想到昨天出门不顺,索性两指将她拎出来,直接塞进钱袋里辟邪。
钱袋挂在腰间,姜小小站在里头,只探出个小脑袋,脑袋上是谢浔给她梳的两个小花苞。
本来她的小脸就精致,小道姑头换成小花苞,瞧着越发像个栩栩如生的瓷娃娃。
然而谢浔一走动,姜小小就被颠得七荤八素眼珠子直往上翻。
留意到她状态不对,谢浔又给换了个位置,挂到脖子里。
姜小小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才想起来什么,慢吞吞地问谢浔,“你之前跟我说什么?”
她好像记得他说她太能吃来着,难道山下的人饭量跟她不一样吗?!
哦,好像在山上也不一样,大师兄三师兄加起来都没她能吃。
谢浔一脸淡定,“你听错了。”
虽然他不太乐意让家里添个人,但如果是个辟邪的吉祥物,那就不一样了。
——
石磨村到开河县,路程很远。
步行是不可能的,谢浔自己又没车,村里的牛车骡车见了他都得绕道,更别提会愿意载他一程了。
谢浔只能先去镇上雇一辆车才能去往县城。
从石磨村到镇上,既没遇到找茬的,也没遇到强盗土匪,更没无缘无故摔一跤或者踩坑里。
长这么大,头回这么顺。
谢浔满意地将吉祥物转移到背篓里,免得一会儿人多被看到惹来麻烦。
重新背上背篓,谢浔大步朝着车马行走。
大概是他煞星的名声传得太远,眼下又是鬼节刚过,镇上的车夫也不愿意载他,一个个见了他眼神惊恐又嫌弃。
等谢浔走远,那些人还会啐一口痰,大骂晦气。
这么多年,谢浔早已习惯,面上并没有浮现太多的波澜。
反倒是姜小小,坐在背篓里掰着手指头数数。
声音虽小,谢浔却听到了,问她,“你在做什么?”
姜小小道:“在算刚才那几个,等我恢复了,先帮你砍骂得最大声的。”
谢浔:“???”
姜小小数完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是人。
人好像是不能随便砍的。
她略带遗憾地改了口,“那揍一顿吧。”
谢浔昨天晚上亲眼见到过这小东西举着菜刀追着鬼砍,还亲耳听到过她说自己是来给他当媳妇儿的。
现在再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雇不到车了,改天去吧。”
谢浔并不执着于今天一定要买到小麒麟,调个头准备往回走。
这时,身后有人喊他,“哎,兄台,等一下!”
谢浔回过头,见到个赶着骡车的少年,看模样应该跟他年岁差不多。
说话间,赶车少年就已经到了眼前,挑着眉,“兄台,去县里?”
谢浔淡淡嗯了声。
少年更兴奋了,“我可以载你啊,免费的!去不去?”
谢浔见多了套路,并没有跳坑的打算,直接开口拒绝,“不用。”
“哎哎哎,别急着拒绝呀!”少年嘿嘿一笑,“我叫陈四喜,镇上的,刚好要去县里,先前见兄台雇不到车,好心载你一程还不行吗?”
谢浔岿然不动,“你似乎还没说条件。”
陈四喜大概没料到谢浔一眼就洞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咳了一声,“那什么,确实是有条件哈。”
说完一本正经地望着谢浔,“兄台,你买棺材吗?预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