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田将青铜灯的火光盖灭,又跪坐在她床榻边准备扇风。
楚越翻了个身,语气淡淡,“夜里**都困成那样,今日就不必给我扇风了罢。”
田闻言大震,又伏下身去。她的身子团成一团,在月色的照映下,就仿佛一只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小刺猬。小声地说着,“奴该死。”
楚越再是个脾气好的,日复一日的听她说该死也该烦了,她收起燥热的心情。起身去将面向内庭院的木门推开了。
这样有一点过堂风吹过来,也比人力扇的要好得多。
田随着她所到的方向跪过来。
楚越任那夜风扑面,待心静下来才再次开口,“田,你有没有听到那些话?”
田低着脑袋,小小的脸蛋都藏在了发丝下,隔了一会才问,“奴不知翁主说的什么话。”
楚越回头瞟了她一眼,飘飘然收回了目光。田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知道,真楚越也知道。
不然为何从前明明是被欺负,到了太后眼里就成了同她最要好的宫女了?那日夜里扇着风似无心说“她与从前不同了”的话,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心?
楚越做过胆小懦弱的人,所以很清楚真正害怕的时候,是不会找空子说这么一句话的。
田这样的人,或许总是知道在什么人面前做什么样子,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以此来谋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她轻声说,“若我以后真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我便要你做我的大宫女,唯一的大宫女。”
田伏着的身子顿了顿,“奴不敢。”
不敢。
她的语气是害怕,而没有惊讶。看来也是知道这个事的。于是楚越含着笑看她,“我的机会只给一次。”
田微微抬起头来,面向那逆着光的粉面娇颜,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来。
她咬了咬牙,“翁主若是不嫌弃……”
楚越面上的笑深了几分。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开心自己终于拿下了这个看起来唯唯诺诺,实则内心极会周旋的女孩子。
她现在甚至都能看到田在长乐宫中的关系网,那些年轻的宫女,在和田的交往中,都逐渐变得很听她的话。
这样的人,太后都送到了自己身边,那自己怎么能不把握呢。
楚越说,“但我需要你首先帮我打听一个事。”
田又停住了。
楚越提起纱帛裙摆走到她跟前跽坐下,“怎么样?”
田抬头看向她,眼眶中还带着晶莹的泪水。
楚越又有些不确定了,如果害怕是装得,那也装得太像了。正犹豫之际,听得田缓缓而又坚定地开了口,“翁主请说。”
楚越就闪过一抹满意的笑,“你去打听打听,宗臻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讨厌她亲哥哥。”
“是,翁主。”
后来的日子几近平淡,长公主中间来过一两回,也没避着她。三代人聚在一块说着近来的一些趣事,其乐融融。
只是谁都没提及到要将她嫁给太子棪的事。
私下里楚越忍不住直接的去问了长公主。她却含笑掩过,抚着她一头长长的青丝,只说太子棪的好话,说他这些年勤于政务,朝廷上下谁都夸、都巴结,皇帝亦很是看好他。
“将来一国的皇帝,天下女子定是各个倾心。”
楚越的心不觉更寒了几分。
田到偏院来给她回话,说是早几个月太子棪看上了司徒姝宫里头的一宫婢,回太子宫前的空档就给宠幸了。太子棪后来去要人,那宫婢恰好又是司徒姝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公主不肯给,直到吴皇后都去说了,公主才没办法忍痛将宫婢送出。
前一两个月,那宫婢怀了孕,太子棪兴头过了便没在意,由着下头的良娣和孺子们合伙把那孩子给打了。
那宫婢是第二日早晨被人发现死的,说是流了一夜的血也没人管,所以才……
田汇报完,低下头去。
楚越攥着衣袖,有些麻木。
那太子宫,究竟是一座怎样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