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氏虽然不舍得那唯一的一个鸡蛋,但是见冷萍坚持,也就小心翼翼地打开在那豁口碗里,也幸亏村里人又送来一只碗,这才仔细小心的将蛋清跟蛋黄分开了。
这会儿郝蛋磨了绿豆粉进来,冷萍让他将绿豆粉和在蛋清里,又让郝蛋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用那天郝氏撕下来的布角沾着水,一点一点地将头上的尿糊糊卸了下来。
“萍子姐,这糊糊管用着呢!”郝蛋见自己的法子被嫌弃了,忍不住再次说道。
冷萍不理他,只是将那和好的绿豆面伸到郝蛋的面前说道:“你给我涂上,好好地涂!”
郝蛋应了一声,赶紧给冷萍扒拉开头发缝,一点一点地涂上。
“嗤!”冷萍一边倒抽着冷气,一边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心烦意乱着。她现在要赶紧好起来才行,不然的话,那冷家人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姐姐,好了!”郝蛋一边说着,一边伸了舌头去舔碗里剩下的沫沫,舔得干干净净,光光亮亮。
冷萍躺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的棉絮,看了郝氏一眼说道:“娘,我睡会!”
郝氏赶紧应着,也就端着笸箩先出去,看看乡亲们送来的东西。
“娘,咱们这会有吃的了,将萍儿姐姐娶进门真好,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东西!”郝蛋看着那笸箩里的东西眼巴巴地说道。
郝氏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谁家都吃不饱,这些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的,郝蛋,你记性好,跟娘一块儿记住,等瘟疫过去了,咱们有了钱,就还乡亲们的!”
郝蛋应了一声。
郝氏一边低声对郝蛋说着话,又抬眸看看天,如今刚过完年,天气还冷着呢,也不知道这场瘟疫什么时候能过去,也不知道郝仁在城里如何了!
冷萍这一觉就昏睡了一晚上,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一睁眼,一二,眼前就有两个小萝卜头张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瞧。
“萍子姐姐,你好点了吗?”郝家唯一的女儿,郝花,伸出瘦瘦的小手,学着大人的模样摸着冷萍的额头,“萍子姐姐没发热,一定是好了!”
冷萍半坐起身子,示意两个孩子爬到炕上来。
石头与花儿立即乖巧地爬上来。
“你们娘呢,怎么没看见?”冷萍摸着花儿那枯黄的头发慢慢地跟她聊着天。
“娘去打听大哥在城里的情况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花儿乖巧地说道。
正说着话,郝蛋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石头跟花儿的目光立即被那碗东西吸引。
“蛋蛋哥哥,是什么呢?”郝花一边问着,一边伸了脑袋过去看。
“鸡蛋汤,给萍子姐的,没你们的份,你们快出去玩吧!”郝蛋就要赶人。
“郝蛋,我也喝不了这么多,你再去端个碗来,我倒出一半来,你们三个喝!”冷萍赶紧说道。
郝蛋有些犹豫,冷萍又道:“你放心,我不告诉娘!”
郝蛋这才欢喜地又端了一个碗来。
冷萍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汤倒了一半在那个豁口碗里,然后给了郝蛋,说道:“带着弟弟妹妹去吃吧,小心,别烫着!”
郝蛋赶紧应着,领着石头跟花儿出去,坐在门槛上,你一口,我一口,三个孩子吃得十分的香甜。
冷萍看了看那蛋臊子,一定是用昨天的鸡蛋黄做的,她叹口气,为了尽快好起来,强忍着将蛋汤喝了下去。
刚喝完蛋汤,就听得花儿叫起娘来,一会儿就听见郝氏低声埋怨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说好给萍子姐姐喝的吗?你们怎么喝上了?”
“婶子,是我让她们喝的,你别怪他们!”冷萍在屋里喊道。
郝氏赶紧进来,见冷萍的气色不错,喜道:“你还真别说,你那个方子还真的管用,这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你这气色也好了!”
冷萍笑了笑,问道:“婶子吃饭了吗?”
郝氏摆摆手道:“我不饿,只是萍儿,这城门还关着,我还是打听不到仁儿的消息呢,你别着急,反正你已经是咱们郝家的人了,娘就只认你这一个媳妇儿!”
郝仁?就是这原主要嫁的小相公?听说还不到十岁,读书倒是不错,如今瘟疫横行,还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了呢!
“萍儿,你身子咋样了?能起来不?你若是能走路了,咱们就去给郝家他爹还有你爹娘去上个坟,你嫁给仁儿,这也是你爹娘与郝仁他爹多少年的心思,虽说还没有等到郝仁中举人,明媒正娶地迎你进门,可是这也没有法子,娘知道你的性子,一定也不会嫌弃的!”郝氏拉着冷萍的手,慈祥地说道。
不等冷萍发表意见,石头就站起来喊道:“娘,我们也去,我们也要去看爹!”
“那后面坟岗子全是死人,你们敢去?都在家待着吧,娘带着你们萍儿姐姐去!”郝氏说着,就从桌上的笸箩里拿出昨天特地留下的一个饽饽,放在那个别人送的新碗里,然后提了灶台上的一个瓦罐,盛了一些清水。
“走吧,萍儿,你走不动我扶着你,所幸不远,今日就是你嫁过来的第三天了,按照风俗,这坟一定要去上的!”郝氏说着,就要上前扶冷萍。
“婶子,我自己来吧!”冷萍觉着吃了两顿饱饭,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至少身上有了力气,也就慢慢的下了炕,郝氏赶紧给她穿上鞋子。
“慢慢的走,近便,就在后面!”郝氏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冷萍出了屋。
“娘!”三个小鬼头眼巴巴地看着。
“你们在家里等着,我可告诉你们,那笸箩里的东西娘都有数,你们可不能偷吃,知道吗?”郝氏一边扶着冷萍走,一边回头告诫着三个小鬼头。
“娘,您放心,我看着弟弟妹妹!”郝蛋立刻喊道。
郝氏这才放心了,搀扶着冷萍一点一点地向房子后面走去。
冷萍想不到,房子后面竟然就是乱坟岗,光秃秃的好多坟头,有的连个碑都没有,只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用草木灰写了名字,可是因为最近下了一场雨,早就将名字冲刷得很是模糊。不远处,有乌鸦在坟头上叫着,呱,呱,很是渗人。
“萍儿,别怕,埋在这里的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大部分跟你爹娘一样,都是得瘟疫死的,死的人太多了,都来不及立碑!”郝氏一边说着,一边为冷萍扯着脚下的荒草。
在坟场里绕了好久,郝氏终于带着冷萍在两座挨着很近的坟前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比较大的坟道:“这里面是你爹娘,两个人葬在一起了,这边就是郝仁他爹,你爹娘临死的时候,说是跟郝仁他爹挨着,就不怕寂寞了!”
郝氏说完,就将那瓦罐跟饽饽放在了两座坟的中间,低声道:“冷二爷,二夫人,您别嫌弃,如今光景不好,就一个饽饽了,你们别抢,分着吃!”
说完,郝氏就对冷萍说道:“来,赶紧给你爹娘磕个头,然后再给郝仁他爹磕一个,这礼节就齐了!”
冷萍不情愿的上前,正待要跪下,突然看见坟上的一圈小脚印,惊骇地瞪大眼。
那串脚印像极了婴孩的,一个接着一个,绕着坟头转了一圈,看起来十分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