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染无所谓地耸耸肩。
裴砚把树皮削了，把树干劈成几段，然后又锯成片。
整个下午他都在忙活这个，等到了傍晚，便锯了一堆的木板，还有像是支柱一样形状的，打磨得都还挺平整光滑，有的部位凿了契合的卯榫。
吃过晚饭裴砚又继续干活。
顾染将屋内收拾了，坐在院子里看月光，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扇凉。
裴砚还在忙碌，敲敲打打的。
“娃儿脸上好多了。”汪家那儿，传来陈氏惊喜的声音。
裴砚寻思，捉弄人是真捉弄，救人是真救。
顾染也注意了一下裴砚那边，这个时候，裴砚制作的那个东西已经可以看得出成品模样了，竟然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
原来他忙碌了一天，又是上山又是削木块的，是为了打造一张新床。
不过裴砚的那张床看起来挺旧的了，也该换了。
顾染手撑在凳子，看着天穹，银河无边，星月广袤，风带着燥热扫过面颊，这里真真切切是另一个世界。
一阵困意袭来，她将人皮面具揭下来，洗了一把脸，月光下，那张清丽逼人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双眸里似乎有秋水在婆娑静涌。
裴砚去解手回来，正好看到顾染进房间去，她的脸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男人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随即又变成了凉寂空无状态。
“等一下。”
顾染正要进房间，被他叫住了。
“嗯？”
裴砚把那张床给她抬进了房间里，安顿好。
“其他的，自己买。”
顾染有点惊讶，还以为是她眼花了：“真给我的啊。”
“爱要不要。”
怎么可能会不要，她还想着下个街天买个大一点，滑一点的床板子呢，这下子裴砚做好了，省了不少银子，而且质量很不错，还是榉木呢。
“谢谢了啊，大好人。”顾染心里乐开了花。
裴砚嘴角动了动，想给自己寻一个理由，可顾染已经进房间去了。
他站在原地，心头有点闷堵，不过终究还是抬步进了自己的房。
顾染将那些干草重新铺在床上，躺在宽得多的床板子上，可比摊架子舒服多了，等把其他床上用品买全了，还不知道睡起来多安逸呢。
另一个房间里，裴砚却有些睡不着，身下的垫子，盖着的被子，隐隐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负担。
他皱眉，他本来是公府世子，什么好的没见过，就因为顾染多挣了些银子，他就于心不安了？就算这样，他给她打造一张床，也弥补了不少，更不要说傅家还欠他的。
裴砚觉得有点可笑。
第二天，顾染起来做了早饭吃，决定去街上买点床上用品。
裴砚前脚出了门，就被她叫住了。
“去镇子上？”
“河边。”他放的鱼篓子，总要去看看。
顾染将板车交到他手里：“反正也没多少鱼，鱼篓子先放着，直接去镇子上。”
裴砚：……
现在她都直接支使他干活了？
“愣着做什么，走啊。”顾染催促，她其实也没想啥，就是挣钱了，不用仰人鼻息，底气足。
裴砚闷声不语地推着板车走。
走了一半，对面走来两个官差。
“真累人，也不给配一匹马，到处都是山，村子多得数不清，叫我哥俩找到什么时候。”
“还要十天之内找到人赶回去复命，昨晚就在镇子上睡了一宿，这样算下来时间哪里够。”
顾染记忆力很好，听得出来，这两人上次来过，她的眸子冷了一瞬，看来，那位县太爷还是没有死心啊。
“一个弱女子能跑多远？多半还没有出这一带，查查那些人家多出来的人口，本大爷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说那侯府家流放的小娘子究竟是多美，让咱们的县太爷念念不忘。”
这两个人说着，已经到了顾染眼前。
两人不会放过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将顾染好好打量了一番，身段挺好，模样只是一般，不是她。
“据说比咱们拿的这画像还要美十倍，只不过大致轮廓和五官是这样的，照着找肯定没错。”
这两人交流着，走远了。
顾染摸了一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嗯，质量真不错。”
服服帖帖，没有任何痕迹。
一看裴砚脸色隐约有些绷着：“大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担心没人给你做饭吃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交给官差。”裴砚凉凉道。
顾染翻了个白眼：“好啊，现在他们还没有走远，你要交只管交去。”她不怕这样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有一个月了，同桌吃饭那么多次，如果裴砚真的这样做，说明这个人黑了心肝，无可救药。
而她看着，裴砚还算是一个有点良心，有些原则的人，何况，他还喜欢她做的饭。
再看如今的少女，哪里还有当初怕被抛下，可怜兮兮求他收留的样子，现在有了立足之本，可是硬气得很。
裴砚倒也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满心的无语。
“要去自己去。”
他反过来，把这件事推到了她的头上。
她总不能傻兮兮去当县令的玩物吧。
顾染噗嗤一声笑了：“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她当然只是开玩笑，不过裴砚听了却是讥讽：“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舍不得她，好笑！她以为她是谁，他留着她的命，已经是宽宏大量。
顾染无所谓，裴砚说话本来就难听，她习惯了。
不过，县令那边一直在找她，她虽然蒙着人皮面具，但总有取下来透气的时候，看来以后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到了镇子把床上用品都买全了，总共花了三百文。
“要不要给你换新的？”顾染问。
“不必了。”
顾染也就不勉强：“我回去了，反正你总要来的，就让你顺手帮这个忙，你留在这里打铁吧。”
裴砚似乎思索了一下：“我也回去。”
他的脑海里，掠过那两个搜人官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