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荒芜的旷野上,遍地是枯黄衰败的野草,丛生的荆棘与藤蔓相互纠缠,往外数十里都是一副渺无人烟的样子。
当看到**两手空空的回来时,唐婉的心底漫上绝望。
她不止一次怀疑他们是否走错了路,怎么这一程越发的荒凉。
男人不敢面对她失落的眼神,在最下面的包裹中掏出两个皱巴的菜团递给她娘两,才颓然的坐在一侧发呆。
不知大妞现在如何……
生活的重担终是压弯了这个男人的脊梁。
秦清此刻确是快活极了。
昨晚的奇遇让她明白,眼前的荒年她也许能挨过,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儿。
朱丽华将捏好的野菜饼子递给她,这饼子比菜团吃起来有滋味些,里面还加了一丢丢盐和少许糠壳,有点难吞咽。
秦清就着热汤将饼子吃完,这才期期艾艾的来到朱丽华脚边,将捧在手里的花生扬了扬。
“妈,你吃!”她从来就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这家人既然把她捡回来,那她也要帮助他们渡过这个荒年。
“这是花生粒。”颗粒饱满,品相极好,朱丽华连忙将女儿的手压下,左右张望了下。
这些东西可不敢随便拿出来。
“哪儿来的?”她温声询问道。
秦清心说好险,要是拿个大鸡腿出来岂不是圆不回来了。
“袋子里的。”她指了指自己破烂衣裳里的内袋。
朱丽华闻言伸手摸了摸,果不其然又摸出了两颗花生粒,她在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
也许囡囡的父母是别有苦衷才将她丢下,还给装了这么珍贵的花生粒。
“囡囡吃吧,这是爸妈给的。”朱丽华睡了一夜脑子早已清明,捡到囡囡是一种缘分,也许是青青将她送到自己身边,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宽心。
“大家一起吃!”秦清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见母亲并未阻止的模样才挨个将花生粒发到哥哥们的手里。
狗蛋捏着妹妹给的两粒花生,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石头被哥哥的傻样彻底打败,用胳膊撞了下他道“哥,给我一粒呗,俺还没吃出啥味道呢。”
他就像偷吃参果的八戒,三两下就嚼巴入腹了,现在想来已经回忆不起那滋味了。
狗蛋猛的将花生粒揣到兜里,变了脸色。
“不给!”说完快速走在了前面。
石头撇了撇嘴,埋怨两句“不给就不给呗,这么大反应干啥!”反正又没指望你真舍得拿给我吃。
秦清对哥哥们将两粒花生都看做宝的样子感到汗颜。
这玩意她多的是。
“二哥,你过来!!”开口仍是虚弱的调调,幸亏石头的耳朵尖,立马腆着脸凑了过来。
秦清努力的从内袋中掏出仅剩的一粒花生,递给他。
模样乖巧的不行。
秦智林出声提醒“囡囡,你留着自己吃。”
她将小黑孩哥哥眼底的渴望看的一清二楚,笑嘻嘻的回应道“爸!我不饿!”
这傻孩子。
石头得了粒花生却并未马上吃掉,而是学着哥哥有模有样的将其揣在了兜里,惹得狗蛋狂翻白眼。
秦家村的大队长秦有才在条分叉路上踌躇,身后有人催促道“怎么了,队长?”
“……”秦有才有苦难言,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蹲在路口,左右为难。
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带着众人走了一条羊肠小路,大家缓缓的移动着,秦清牵着朱丽华的手左顾右盼。
娘耶,真荒凉!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她了解到自己身处**的六十年代,正是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岁月。
六十年代的农村就这样!
周遭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裹身的树皮都被人扒了去,地上仿佛被翻过一次样,踩上去便是个新鲜脚印。
秦清对周遭充满了好奇,还好大家都走的慢,她这个小不点勉强能跟上。
日头最盛的时候照的人后背都**辣的,中午喝的汤此刻都化作汗水滴溜溜的滚落下来,秦有才步履不停带着众人一路紧赶慢赶。
如果没记错的话,日落之前他们应该就能走到茂县的第五生产大队附近,他的姥爷就居住在此。
远远的看着山坳那边似有炊烟飘起,秦有才这个老实汉子激动的脸都红了,搓了搓手才对着众人道。
“乡亲们,咱们好像到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不少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跌坐到地上痛哭起来。
秦家大嫂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肩膀,将包裹丢给丈夫。
“总算要到了,这鬼日子!”。
秦智木亦伸长了脑袋张望,白净的面皮难掩激动神色。
这放眼看去远远一片绿色,肯定比他们村要好得多,毕竟走之前,秦家村被薅的连草皮都快没了。
小女儿彤彤不满的噘嘴“妈,我饿了!”
秦大嫂心不在焉的答到“马上啊,进村就有吃的了。”
现在当然是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秦彤彤非常不满的走到一边,自顾自的将手伸进秦智木提着的包裹。
秦大嫂站起来一把将她的手打落,呵斥道“你这孩子,干什么?”
彤彤眼底快速堆满了泪花,她委屈道“我饿了,吃点东西不行吗?”想着上午哥饿了母亲立马就拿了两个野菜饼出来,而轮到自己就得忍着。
她理直气壮的说道“难道你们是想把我饿死吗?”像二婶家的妹妹一样,可惨了。
“胡咧咧什么呢!”秦智木将饼子塞到女儿手里。
“快吃!”
随后不满的瞪了妻子一眼,这瞎婆娘,一点眼色都没有,周边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不知秦队长是如何去交涉的,过了大约半个钟才回来,背脊挺得笔直,带领着大家进入了这个隶属茂县公社第五大队的杨家村。
他们坝上的人其实也算不上多。
好在上面早做了准备,公社的干部们早在入冬前就听说临市闹灾的事,怕难民涌入打乱秩序。
所以县里特意拨款将村东头用来堆放杂物的屋子修葺出来,还趁着农闲将一些残破的老屋翻新。
秦清一行人进村时受到了极大瞩目,这年头,鲜少有人不爱看热闹的。
她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个鹌鹑,无他,太丢人了,本来她还觉得秦家坝的比起之前亲爹娘来日子要好过很多,结果现在和杨家村生产大队的一比。
妥妥的非洲难民啊。
虽然不像她瘦的那么吓人,但脏乱破旧的衣衫,青白的脸色,拖家带口的包袱,无一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
逃荒者!
背井离乡的逃荒者!
“杨莲生!你给老子停下!”一声不合时宜的怒吼打破秦清的宁静,她抬眼望去,只瞧见劲瘦的身影骑在自行车上与他们背道而驰,干净的像早春挺拔的白楊,年岁不大的少年,骑着歪歪扭扭的二八大杠溜的飞快…
高大挺拔的黑脸壮汉眼看追不上了气的忒了一口,胸膛微微起伏,显然还没冷静下来。
“看什么看!”一脸凶恶的模样。
上了年纪的老者闻言走到他旁边劝慰道“莲生这皮猴子,谁都治不住,你也别跟他急,反正他在这儿待不了多久。”
“那是我才买的自行车!”黑脸壮汉气的脸红脖子粗。
眼看要娶媳妇了,他干妈特意给买了辆自行车撑场面,刚牵回来就被莲生这小子瞧见了,软磨硬泡的就给骑走。
这摔坏了可咋整!
秦清心底泛起嘀咕,娘嘞,什么家庭噢。
大家还填不饱肚子呢,你们都使上自行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