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得,你怎样出去的,便怎样回来,敢半路取下荆条,老夫唯你是问!”
在李正初呵斥下,李序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走出了李家大门。
按照李正初的说法,如从李家门口开始磕头,有损李家颜面。
所以让管家盯着他,走去正街再开始磕头谢罪。
距离不远,只有半里路左右。
随着他的出现,热闹街道上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所有人皆咂舌不已。
“天啊,这是犯了怎样的过错,竟被如此折磨!”
“看那满身的伤痕,嘶......真不敢想,被打之时是何等惨烈。”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背着荆条,天牢里面的犯人也不过如此吧?”
众人七嘴八舌,皆惊呆了。
负荆请罪一说虽流传的很广,却是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现在亲眼所见,实在是惨不忍睹。
太可怕了!
那满身的伤痕配上不断流落的血迹,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不可想象的痛处。
“快看,这小哥受了那么多的罪,竟还面不改色,淡然如水,好一条英雄汉子!”
众人惊心的同时又赞叹不已。
这意志力,非比寻常。
换做一般人,不疼的龇牙咧嘴就算厉害了。
“少爷,可以开始了,跪下吧。”
管家的声音从旁边的角落响起。
李序没有理会,迈开大步,径直向前走。
管家害怕被众人认出来,不敢公然现身,只好快速跟在旁边,愤然催促。
“少爷,你敢不听话?老爷让你三步一叩首,你要抗命不成?”
李序走入人群中间,脚步放慢,转而看向管家。
管家担心引起众人的注意,忙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序。
“叩首?抗命?”
李序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寒冰。
“回去告诉他们,凡事种种,我记下了,以后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因为担心太惹人注目,他没有提名道姓。
又瞥了眼像王八一样缩着脖子的管家,他当场摔断了荆条,赤着血淋淋的上身,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久,李家。
“什么?跑了?”
李正初怫然变色:“胆大包天的逆子,不但不知悔改,还敢私自跑路,简直不可饶恕!”
他本想着李家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带着满身伤痕负荆请罪,就算于家有所不满,也会勉强原谅李序的。
却不想那小子竟然半路跑掉了!
此事一旦传出,被于家得知,那婚事可就彻底没戏了。
“岂有此理,派出.所有人,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孽畜给我揪回来!”
“这......这茫茫人海,少爷如果躲起来,很难找啊!”
管家低着头,有些犹豫:“还有......少爷他给您留了话。”
留了话?
“好好好!”
李正初牙齿咬的嘎嘣作响!
胆敢留话,说明早有准备。
也就是说,那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于家认错。
刹那之间,李正初须发皆张,火气腾腾。
“那小子怎么说的?”
“少爷说......让您别惹他,否则......”
“否则什么,说!”
“否则让您知道什么是自食恶果。”
“自食恶果!”
几个字从李正初牙齿蹦出,目眦尽裂:“好一个自食恶果,反了反了,这个丧尽天良孽畜!”
旁边当石莹莹缓缓沉下一口气,眼中也蕴藏着怒火。
猝不及防!
谁都想不到,那小子竟然敢跑路。
跑路也就罢了,还敢对他亲生父亲出言不逊。
简直是罪大恶极!
“老爷,莫生气。”
石莹莹按捺着火气,起身搀扶着李正初坐下,柔声道:“接李序回李家三个多月了,是妾身没有教导好,一切错在妾身。”
“你有什么错?”
李正初吹胡子瞪眼。
“都是那孽障,出身乡野,顽劣不堪,冥顽不灵。”
“老夫把他接回李家,供他锦衣玉食,又给他选了良配,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到头来呢?就这?”
“非但不知感恩,还以德报怨!”
“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天杀的白眼狼!”
李正初气的直拍桌子。
过了好一会,他稍稍冷静下来,开始考虑道歉一事。
李序跑了,可于家那边还有意见呢。
不管如何,得先给人家一个交代。
他琢磨了片刻,让石莹莹给于雨凝写一封信。
大概意思是:李序去青楼是李家管教不严,李家有错在先,万分抱歉,但李序突然生了一场病,卧床不起,择日必定亲自登门致歉,望请海涵。
递出了书信,李正初沉声开口。
“现在派出府上所有人去找,但要注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本应该去道歉的私生子半路跑了,还说什么“自食恶果”尔耳的,被外人知道李家可就颜面扫地了。
与此同时,一间普通小院内。
李序在躲开众人视线后,便一路进入平民居住区。
略微侦探见里面没有动静,应该是主人不在家,便翻进了这个院子。
他简单洗漱一番,擦了金疮药,最后从院子的晾衣绳上扯下一件带补丁麻衣套在身上。
别管衣服好坏,总比光着上半身强。
接着,他用烧火棍在木板上写了几个字:暂借麻衣几日,他日必有重谢。
想了想,又觉得“必有重谢”好像跟放屁没什么区别,就改成了“必有酬谢”。
处置完毕,他翻身出墙,直奔醉梦楼而去。
在大梁京城,醉梦楼不是最大的青楼,但因为花魁柳素仙的缘故,近来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柳素仙卖艺不卖身,以轻纱遮面,据说没人见过她的真容,故此惹得无数公子大少心痒难耐。
就在昨日,柳素仙出了一个对联。
并放话:凡能工整对出者,不但有奖赏,还可以与其把酒言欢。
顿时,偌大京城无数大少、才子闻风而动,一时间热闹非凡。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此联看着容易,对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难!”
“是啊,听说有位于公子对了一联,勉强凑合,得了二两银子的赏钱。”
“大家伙在意的是那点赏钱吗?是跟素仙姑娘独处,一睹素仙姑娘的绝世容颜!”
醉梦楼前。
几十名衣着鲜艳的才子、公子聚集在一起,言语纷纷,大多摇着手中的折扇。
这时,一道麻衣身影走了过来
众人只当是某个公子大少的随从,便没有阻拦。
那人走到最前面,取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纸张递给侍女。
“麻烦转交给素仙姑娘。”
“好的,请稍等。”
侍女转身进了酒楼。
四周众人看了看,都笑了出来。
“又来了一个自不量力对对联的,却不知是哪家公子的随从。”
“小兄弟!”
有人凑到李序旁边:“这等人前显圣的机会,你家公子怎么不亲自来呢?”
“公子?”
李序侧目:“什么公子?这是我自己对的对联。”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好似听到什么惊天玩笑一般。
自己对的?
一身麻衣,还带着补丁,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哪个山野老农进了城呢。
就这,也敢装读书人?
还敢对大家都对不出的对联?
简直就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哈哈哈,笑死爷了。”
“这年头,冒充读书人也就罢了,可你好歹穿一套儒衫啊!”
“小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快回家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众人哄堂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年头,真是太疯狂了,乞丐一样的人都敢跑来对对联。
若当真那么好对,大家伙这十多年、二十多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白日做梦!
失心疯!
而就在此间,侍女去而复返,一眼看向李序,恭敬有礼开口。
“这位公子,我家姑娘请您上楼一叙。”
轰!
犹有天雷闪过,四下寂静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