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宇文宥临这明晃晃的心思,除了他自己看不出来,旁人都瞧得很是清楚。
叶丞相送走了所有人,打发人去喊了女医来给昏迷的夫人与嫡长女救治,一转头看见叶时安站在那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如今你算是背靠大山了,仗着自己有门好亲事,连姐妹情分都不顾了?”他张口便是对自己二女儿的指责。
叶时安无辜极了:“父亲何出此言呢?”
“你方才为什么不肯替你姐姐开脱?反而要叫摄政王的手下打她?是还嫌她今日脸丢得不够大吗?”
“女儿是为了救父亲,帮叶家呀!”
叶时安诚恳地问:“姐姐出了今日这样的事,不管是谁下药害谁,她的名声都毁了,嫁不得更好的人家了,是不是?”
叶丞相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所以你一个庶女,就觉得可以趁机踩你嫡姐一脚?”
“我一个庶女,却也懂得家族对我自幼的培养与恩待。这事虽确实不是我做的,我冤枉得很,可若我认下就能对家族有好处,那女儿一定心甘情愿地认罪。”
叶时安不急不忙,缓缓说:“可今日这情形,姐姐无论如何都不清白了。我若是再被姐姐拖下水也坏了名声,摄政王定不能再娶我。”
“如今咱们叶家可就只有我姐妹二人适龄,我嫁不得好的不可惜,青灯古佛也无妨,可姐姐去做了侯门小妾,我去了古庵落发出家......这下面的妹妹们,弟弟们又能讲到怎样的亲事呢?”
“家中年幼的弟弟将来无论是有幸荫庇还是参加科举,在朝中都需要连襟同盟,妹妹们也还需要议亲嫁人。”
“父亲是要我替大姐分担污名一起沉沦,还是要我嫁给王府,做个风光的摄政王妃将来替弟弟妹妹们开路呢?”
叶丞相听了这一番话,怒气渐渐消了。
“你这一番话,也有几分道理。”他说:“你姐姐是个不成器的,已经废了,再拖你下水也无济于事。”
叶时安懂得父亲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比起她来,叶丞相自然更看重叶娇娇。若是能把叶时安拉下水,换叶娇娇清清白白,继续风光做人,叶丞相一定会这么做的。只可惜,叶娇娇这次犯得错处太大,放到其他人家只怕一条白绫勒死都是不可惜的。
叶丞相叹口气,又说:“但是你做得还是不够好。”
“请父亲指教。”
“你该劝着摄政王,一杯毒酒也好,一条白绫也行,宁可了结你姐姐,也不该叫她嫁给人为妾。我叶家的嫡女去做妾室,庶女却成了王妃,成何体统......”
叶时安心里不屑,心里想着你个老东西把女儿养成这样一个盗跖性气,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还有脸提什么体统?
但她心里吐槽,面上却恭敬,只垂头柔声说:“殿下也是一片好心,知道我们姐妹感情好,爱屋及乌怎会忍心赐死姐姐呢?他已经下令不许人谈论此事,姐姐在侯府就算是妾室也是贵妾,侯府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难为姐姐。”
叶丞相坐了下来,沉吟半晌,只觉得满头的糊涂官司:“这事不是你做的,总不能真是叶娇娇自己做的吧?她图什么呀?”
叶时安上前奉了一杯茶,又柔顺劝道:“父亲,喝口茶消消气,别生姐姐与母亲的气了。”
“母亲?你母亲也有参与?”叶丞相猛然反应过来:“她们这局原本是设计你的,要害你嫁不成,是不是?!”
这么一想,他突然茅塞顿开:“我说呢,我说怎么好端端这孤男寡女跑去了暖阁里,还燃着香催得一刻都等不及,原来是要下重药来害你,结果你却被摄政王带去赏梅花,没有出现,她反倒把她自己害了。罪有余辜,真是罪有余辜!这逆女胆大包天,连这种伎俩都用得出来......”
他一口牙越咬越紧,怒气越来越足,最终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叶时安。
叶时安心里并不怕,但却故意装作怯怯地被吓到的样子往后退了半步,抬头对着叶丞相露出一双泪光盈盈,满含委屈的眼睛来。
叶丞相端详着她的脸,不由想起故人。
“你同你母亲长得真像。”
谢氏当初可是名冠京城的美人,娇艳无双,才貌双全,刚嫁与他时两人也曾举案画眉,琴瑟和鸣。叶时安的性格却比她母亲柔和乖顺得多,若是嫁给摄政王,定也能被捧在手心里呵护一阵子。
这么想着,叶丞相下了决定:“你这次受了委屈,爹一定在你将来的嫁妆上好好补偿。反正你姐姐不中用了,给她备的那些嫁妆用不上了,便也都给你。”
叶时安目露感激:“父亲对女儿的好,女儿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场面话是这么说,叶时安真正在心里感谢不已的,却正是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叶娇娇。
女子的嫁妆便是她嫁人之后的底气。
多谢这位娇小姐一番折腾,她平白能得好大一笔财产。
要说上辈子叶时安唯一羡慕叶娇娇的,也就是她嫁妆丰厚,里面光是黄金首饰就有三大箱子,加在一起足足有万两之巨。
一万两的黄金呀,折合十万两的白银。一两银子就够小门小户的百姓过活一年了,她躺在这钱堆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有十万年不愁吃喝。
比起上辈子她不足两千两白银的嫁妆,还都要拿出来补贴侯府日常开支,叶时安只觉得自己的钱途一片光明灿烂。
这晚入睡时,她梦里面都是金光灿灿,和金银元宝互相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音。
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二日一早睡醒,吃过了早膳,叶丞相就又换了一副嘴脸。
叶丞相说:“你姐姐昨夜醒了,与为父吐露了些心里话......”
“唉,她做事是蠢了些,但到底是为父的女儿,总不好叫她一个嫡女只被一顶轿子就抬出门。”
“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还是都该给她,甚至还该多给她些。”
“为父想从你的嫁妆里匀些东西补过去。”
“毕竟她过去做妾本就会叫人看轻,如果嫁妆再薄岂不是更难以在侯府立足了?”
“时安,你是个懂事的姑娘,摄政王何等人物,也不会计较你的嫁妆厚薄,给你的彩礼都叫你带回去也就是了。”
叶时安一时无语极了。
夺人钱财犹如夺人性命,她这狗爹这是想取走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