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贞宁二十年。
酷暑消退,金秋送爽。
上京。
衣着单薄的少女来到一大户人家的正门前,眼前的深宅大院很是气派,门前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朱红大门紧闭甚是威严。
再看里面树木参天,飞檐重叠,鸟来鸟往,墙内的树枝伸到墙外,脚下的路用上好的青砖铺成,一尘不染。
守阍人问过少女来意便往内宅通报,她手里捏着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目光直直的盯着朱红色大门,深意沉沉。
不多时,从侧门走出来一位面色严肃的老嬷嬷,起初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淡样,在看清少女面貌的那一刹那,眼中异常惊讶,片刻后,竟领着少女进了镇国公府的门。
不远处,有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她才转身离去。
此刻,国公府内院的后花园里开满了各色名贵的花朵,一簇簇或单株皆是从宫中的御花园里挪出来的根苗,不远处的石亭里坐着一锦衣少女,容貌秀丽至极,眉宇间有着清澈如水的通透,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周瑶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慌,眯着眼睛望了望晴空万里,一朵云彩都没有,她也没了继续赏花的兴致。
少女独特的嗓音响起,“去母亲那里吧。”
未注意到身后的侍女欲言又止,走了两步没听到动静,扭头看过去,秀眉一蹙,有股隐隐的不耐。
侍女见状,忙行礼回道:
“**,方才周嬷嬷过来说、说夫人正在盘账不易分心,让您早些回房,免得受了凉。”
周瑶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侍女,脚步一顿,换了方向回房。
明显在说谎!
就是不知是她的侍女有问题还是周嬷嬷自作主张!
还未年关,府里支出无数,母亲断不会在这时候盘账!
罢了,既然不让她知晓,她便不知!
国公夫人此时确实没有看账,而是听完眼前少女的一番话后,示意身边的周嬷嬷将玉佩拿过来仔细打量,确实是她的东西!
少女见屋内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多少有些说不出口,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正好让国公夫人与周嬷嬷俩人听到。
国公夫人明显一愣,周嬷嬷见状直接领着少女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俩人先后出来,周嬷嬷隐晦的朝国公夫人点点头,眼里的沉重让国公夫人越发心惊。
沉思半晌后,她在周嬷嬷耳边密语了两句,看着周嬷嬷脚步匆匆离去,国公夫人眸底暗沉,夹杂着一丝不安与慌乱!
“婉儿虽在乡下待了十五载,却也没受什么苦楚,只是想念极了自己的亲爹娘……”
司婉初次进到勋贵之家多有忐忑,看着脸色沉沉的国公夫人很没底气的开口。
国公夫人没应声但仔细端详着司婉的五官,不一会儿周嬷嬷轻轻进来,附耳在国公夫人耳边回了话。
国公夫人听完气得浑身颤抖,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扭头对周嬷嬷吩咐道:
“去请国公爷过来、不,将事情直接告诉国公爷!”
“是。”
“王嬷嬷现在何处?”
周嬷嬷心知夫人的手段,低头回道:
“今日是她休沐的日子,这会儿在老夫人的后院与几个老婆子耍钱。”
“找个由头喊她出来然后堵上嘴!”
这是她婆母的人,她这个儿媳不能越过丈夫去动手,那就让国公爷自己去决定吧!
“是。”
“对了,**那里可安排妥当了?”
国公夫人心往下一沉,对于瑶瑶她还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真相。
“**这会儿应该回房了,老奴让侍女精心伺候着。”
周嬷嬷说完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司婉,微微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司婉知道这俩人口中的**应该就是那与她互换人生的女子,眼睑微垂遮住了眸底的嫉恨,该死的贱人,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国公夫人此时心肠软了,看着胆小又瘦弱的司婉,当下招手:
“好孩子,过来再给我说说你以前的日子。”
司婉抬眼满是孺慕之情,眼泪挂在长睫毛上,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前挪了几步,声音又轻又低:
“夫人,我,我好害怕。”
看着明显胆怯又局促的女儿,国公夫人的眼泪瞬间滑落,她想起了当初生产时的艰辛,以及这些年对婉儿的亏欠。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出声来,室内其他人悄悄退了出去。
镇国公刚从外面回来在书房内换了一身轻便衣衫,只听门口的侍从轻声禀告:
“爷,周嬷嬷过来了,说有急事。”
镇国公虽人到中年,但他保养的极好,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子便放任自己胡吃海塞,身形早已变样,而他依旧身形高大又板正,身为一府之主常年浸淫在权势中,举手投足间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让她进来。”
正襟危坐后,一双锐利又深邃的眼眸紧盯着进来的周嬷嬷,若不是事关重大,周嬷嬷险些心生退意,偌大的国公府谁人不知国公爷不怒自威,胆敢犯在他手里,不死也脱层皮!
“老奴见过国公爷。”
“何事?”
周嬷嬷缓了缓心神,在书房内轻声开口:
“先容老奴说一桩旧事,后宅王嬷嬷曾有个闺女叫王杏,以前在老夫人小茶房当过差,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夫人面前上眼药,那时夫人刚好腹中有了**,三言两句便动了胎气,那贱婢竟趁夫人分心便在您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竟有此事?”
镇国公面色不虞,他的后宅里竟有如此不知死活的!
“老奴悄悄处置了王杏,王嬷嬷因此怨恨上了夫人,当年夫人在华法寺生产**时,因着一时人手不齐,王嬷嬷趁乱将三**与一乡下妇人的孩子调换成功,今日那女子拿着信物**,夫人已经验明正身,只让老爷再暗查一番。”
镇国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
当即冷着脸问:
“夫人是如何验明正身的?”
周嬷嬷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镇国公习武耳聪目明,怕是听不清说的话。
“夫人的右肩膀处有一黄豆大小的胎记,司**的右臂处也有胎记,老奴亲自查验过,与夫人的如出一辙,司**还拿着一枚白玉如意佩,此物出自夫人的嫁妆。”
镇国公身子往后一靠,自己夫人身上的胎记他当然清楚,虽未开口说话,但那浑身凌厉的气场让人心生寒颤!
周嬷嬷贴身伺候夫人多年,怎看不出来国公爷这是怒了!
半晌,镇国公开口:“你先回去夫人身边。”
“老奴告退。”
周嬷嬷离开后,镇国公骨节分明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黑衣男子恭敬的双手抱拳:
“爷有何吩咐?”
镇国公眯起眼睛沉声道:
“将王婆子带去暗牢仔细审问,务必问出实话,再去华法寺暗查当年细节!”
“是!”
一柱香的功夫,暗卫已经拿着宣纸上带有明显血迹的证词放在镇国公的面前,上面记录着整个事件的起始经过和国公夫人生产时的细枝末节,还包括王杏对自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该死的贱婢,后宅女子的阴私手段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镇国公看完后将证词一火烧了,他堂堂国公府被人狸猫换太子,说出去只徒增笑料罢了,还不如掩人耳目悄悄处置了再说!
“来人,去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