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院子里寂静,只偶尔有几声细碎的嘤咛传出,夹杂着哭腔,伴着风声呜咽。
屋子里,烛光昏暗,摇曳地映着床榻上交叠的两道身影。
此时,微弱的光线打在女子莹白的雪肤上,更添几丝欲拒还迎的魅色。
苏幕遮盯着她略带绯色的脸,目光缱绻温柔,嘴角带笑。
不知怎的,他尤是喜欢她这副为了他沾染情欲的模样。
似是为了捉弄于她,他俯腰,身下微动,带着挑逗之意,如愿听到她的情动。
亲吻如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摩挲,在一场酣畅淋漓的翻云覆雨之后,他抽身,撑着手,略带戏谑地看着她。
被这般赤裸地盯着,林姝喉咙微干,别过眼不敢看他。
为妾十年,纵使他们二人已经身经百战,可在他面前,在这方面,她还是止不住地羞涩。
“果然,自甘下贱的女人在房事上总要比那些只知矜持的高门贵女浪荡得多。”他捏着她的下巴,嗓音诱惑,眼神中却满是轻蔑,“你说是吧,嗯?”
听到这句话,林姝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的嘴角挂着苦涩,不愿再去争辩什么。
每次都是这般,他清醒之后,便会这般折辱于她。
可明明每回都是他,他强迫于她……
她若咬紧牙关,不肯出声,他便会想尽各种办法逼迫她。
她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
一个供他发泄,心情好便逗弄一番,心情不好便随意丢弃在一旁的的棋子罢了……
她心中哀切,侧过身,不愿再理会他。
他见她神色冷淡,又见她这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心中气恼。
明明是她算计在前,如今却装作这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她身世可怜,在她六岁那年,她的父亲为义殉国,母亲为爱殉身,留她一人,孤独于世。
幸得皇帝垂怜,封她为公主,记在皇后名下。
皇后已有一子一女,又怎会对她过多上心?
入宫之时,她便深知自己背无靠山,无法高嫁,可她却心高气傲,不肯屈居人下。
于是她便瞧上了他——这个所谓“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
她悄然无声,对他布了十几年的棋局,处心积虑地接近他,求他怜悯,装作一副乖巧妹妹的模样,不争不抢地陪在他身旁,取得了他的信任。
十几年朝夕相处的陪伴,自己早已把她当亲妹妹一般疼爱,若她开口,他定会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
可她却贪图荣华,见他大婚,眼见自己娶她无望,便慌不择路地转头在大婚之夜假扮新娘,爬上他的床,做出这种腌臜之事,强迫他不得不收了她。
她可知,他最恨人算计?也最恨人背叛?
可这个他最是珍重的“妹妹”,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悲愤交加,他对着眼前之人更加口不择言起来:“前几日本世子的胞弟来府中,见了你一眼,瞧上了你,求我将你许给他。”
一听这话,林姝心脏骤缩,藏于锦被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盯着他看,声音微颤:“你……你要将我送人?"
她本以为他只是厌弃她,对她却是有几分年少情意在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要这般羞辱她?
到底是他真心实意疼爱过的妹妹,纵然明知她对他全是利用,如今只怕又是在装,苏幕遮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软,不忍看她这幅模样。
他终究是狠了狠心,嘴巴像是淬了毒,说出的话一遍又一遍扎着林姝那千疮百孔的心脏:“倒是奇怪,本世子也纳了闷,我家胞弟什么绝色没尝过,你这副平平无奇的姿色,也不知是在哪儿勾了他的魂去。”
他这话,是在说她不知礼义廉耻背着他勾引他的胞弟?
林姝纵使再坚强,被在乎的人这么恶意猜测,如今早已是溃不成声。
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示她的柔弱的,她的眼泪只会给在乎她的人看见,可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幕遮哥哥了……
他信旁人所说的字字句句,却从不肯信她的一字一句……
苏幕遮看着她这般,一阵愣神,像是斗气失败了般,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抬起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僵硬地说了一句:“你……你别哭……”
从前,他们二人交好时,她在他面前便是小哭包,宫中人见她人微言轻,老欺负她。
她便红着一双眼来寻他,像极了受尽委屈,求主人安慰的小奶猫。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般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要她哭,他便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自从大婚之夜,他对她恶语相向之后,她便再没对他展现这般柔弱的一面了。
他以为是她奸计得逞,懒得再装,可当她在他面前,再次展露出这一面时。
他却忍不住心疼,想忘记所有,与她重归于好……
他轻叹一口气,说到底,林姝总是懂如何拿捏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