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滴滴血顺着额头从他眉峰处流下,途经唇角,最后滴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在他眼前,是一个躺在角落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女人满头长发散乱无比,浑身遍布淤青,在她身上到处都是被撕扯的痕迹,神情更是带着畏惧和害怕,仿佛眼前的人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在追魂索命。
客厅的地面满地狼藉,衣物散乱的扔了一地,柜子被掀翻在地,椅子胡乱倒下,整个家庭乱得不像样。
在女人手中,是一个酒瓶,刚刚就是这个酒瓶让眼前的男人停止了暴行,但那一下已经浪费了她全部的力气了。
陈景视线逐渐清晰,在看清女人面容之后,脱口而出道:“许晴晴!”
陈景的脸上,满是活见鬼的表情。
许晴晴是他曾经的妻子,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对方?!
可关键是,许晴晴早就离开他了啊!
为何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许晴晴?
在看清此处环境后,陈景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他和许晴晴结婚的婚房,只有六十平米不到。
他们在这里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后续因为他的家暴,许晴晴最终逃离了他,再也没找到。
在许晴晴离开后,陈景发现了许晴晴留在柜子底部的怀孕三个月证明,再加上还在狱中的父亲遭受不公平待遇离世,临去世前父亲说到了他的婚姻,满脸自责的说养不教父之过,儿子能有如今都是他的错,而后父亲拉着他的手黯然去世。
那一刻,陈景幡然醒悟。
只可惜,那时一切都晚了。
后续他浑浑噩噩一生,直到昏迷前酒醉过马路,眼前灯光越来越近……
以上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这张面孔了,可现在却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眼前!
难道说……自己重生在刚刚结婚的这个时候了?
陈景呆立在原地那反常举动,让许晴晴愈发害怕了。
她只能无助的攥紧手中酒瓶,满脸警惕的盯着陈景。
她发誓,陈景要再对她做什么事,她一定誓死不从!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不顺着来就对她拳打脚踢,尤其是喝过酒之后,打骂全凭心情!
只恨她们认识时间太短暂了,而陈景当时伪装得比较好,在两家的撮合下,她们稀里糊涂的就结了婚。
谁又能想到,婚后的日子,会这么痛苦?
看到许晴晴拿着酒瓶,而地上还有他脑袋上滴下去的一滩血,陈景沉默了。
他依稀想起了今天所经历的事,只可惜当时的他依然人面兽心,回来后家暴未曾停歇,最终造成了许晴晴的逃离。
至于这个时候……
许晴晴处在崩溃的边缘,已经不适合再说些什么话了。
所以陈景压下满心的愧疚和自责,只是随手拿了一件短袖,贴在脑袋上,忍着疼痛去了门外,最后轻轻关上了门。
直到陈景离开家里,许晴晴才虚脱似的将手中酒瓶松开,满脸绝望的瘫在地上。
她的婚姻很不幸福,也就婚姻前半年因为新鲜感没有太多争吵,到了后半年的时候,因为她不让对方喝酒,劝了几次后没想到陈景直接就对她拳打脚踢,此后稍有不顺心就对她家暴,下手越来越狠。
直到如今,已经是许晴晴不知多少次面对家暴了。
望着满地的杂乱和狼藉,许晴晴咬紧泛白的嘴唇,眼底带着绝望,两股泪水无声的从眼中流了出来。
……
因为没钱,陈景捂着流血的脑袋,狼狈不已的从医院走了出来。
最后,万般无奈的他又进了一家诊所碰运气,好说歹说才让上了年纪的医师给他消毒缝合了一下伤口,最后他欠了诊所一笔钱,头上包着一块纱布,一脸茫然的从诊所走了出来。
陈景站在街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穿着朴素的行人。
旁边服装店里,正播放着大火的《流星雨》。
“二零零二年,五月三十一日……”
陈景自言自语的时候,手都在下意识发着抖。
惶恐,激动,愧疚,不安……种种情绪不断在陈景心头浮现。
这一年,是父亲含冤入狱后第七个年头。
这一年,他十九岁,在最不该放纵的年纪里,他却爱好赌博、喝酒、打架,欠了一屁股外债。
这一年,刚刚高中毕业的他,娶了一个同龄女孩,那个女孩叫许晴晴,是他的老婆,因为不堪家暴,在今年后半年带着身孕,彻底离开了他,后续许晴晴到底去了哪儿,陈景全然不知。
这年头,十九岁娶妻生子,实在是太常见了。
但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一个混蛋,一个在外受气后,只知道回家打老婆的混蛋,一个该天诛地灭的人渣。
陈景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随后茫然的看了眼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最终离开了药店外面。
……
陈景回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
他出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这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直未曾进食,所以现在饥肠辘辘的。
不是他不想吃,而是没钱吃饭了。
千禧年初,哪怕外面小饭馆一碗面只要一块钱,一份盖饭只要两块钱,他也买不起,因为身无分文。
全身上下,一个钢镚儿都没有,都被输光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他被老婆许晴晴养着的时候。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吃喝嫖赌陈景占了三样,许晴晴每次发了工资,都得交出一大半让他去吃喝玩乐,不给的话就是家暴,今天就是因为没钱了,要钱不成,又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想和许晴晴过夫妻生活,被拒绝后才恼羞成怒家暴的。
所以说在一分钱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只能回家了。
陈景站在门外停顿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插入锁眼,轻轻推开了门。
本来家里还有点动静,结果在他推门后,声音突然就变得戛然而止了。
许晴晴正在客厅。
见到陈景进来,许晴晴似乎非常诧异他这么早回家,平日陈景出去,至少也得晚上十一点过后才能回家,半夜两三点回家都是常态。
不过,许晴晴也知道陈景没钱在外面吃喝玩乐了,再加上受了伤,回家倒也正常。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陈景,就吓得赶紧回到了卧室里,关上门,将身子贴在门后,防止陈景进来。
陈景看到这一幕,也没说什么。
他看到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客厅,以及摆放在餐桌上的一碗粥,旁边是一袋未拆封的榨菜,和刚热好的馒头。
陈景心头顿时闪过一抹苦涩,只觉得心中很难受!
只有回头看,才知道这个家靠一个女人养着有多么不容易,而他又是多么混蛋。
最后,陈景没吃馒头和榨菜,反而是把粥全部喝完,总算是没那么饿了,陈景这才把碗筷端到厨房洗完。
做完这一切后,陈景回到了他的卧室,关上了门。
陈景撇了眼头顶只有三十瓦的老式钨丝灯,又望着家中的陈旧家具,摇摇头后,坐在床上思考了起来。
现在的他,除了缓解和许晴晴的关系之外,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赚钱养家!
毕竟,现在的他们家,已经穷的吃不起饭了。
许晴晴一个月只有二百多块钱的收入,养一个家非常困难。
而他,回到了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
钱生钱倒是不难,房地产、股票、黄金、白酒……只要买任何一个东西,最少都是几倍的利润。
关键是怎么赚第一笔钱,这才是关键。
2002年5月31日,这个日子……
陈景念头刚要触及到一些记忆的时候,忽然外面出现了一阵十分粗鲁且急促的敲门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