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相信宁儿落湖当真是因为凌王?她虽偶尔有些任性,但她和京中的贵女们不一样,宁儿断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苏景琛和镇国公并肩走在苏府花园里。他若有所思对镇国公道,眸中晦暗不明。
“我当然不相信,宁儿自幼经历的就比别人多,又机敏聪慧,怎会做出什么投湖自尽,以命相逼的事来。”镇国公负着手,刚毅的脸上掩着一丝对女儿的骄傲。
“我也不相信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苏景琛含笑道。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微敛。
“倒是阿芙这些年似乎变了不少。”
“哎,宁儿落水的事你好好查查,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究竟出自哪里也好好查查。可不能让宁儿平白受了委屈。”镇国公想着自幼养在身旁,当做嫡亲女儿宠护苏若芙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是”苏景琛低头应下。又陪镇国公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和镇国公分开了。
在回自己青竹院的路上,他特意绕到了当日苏景宁落水的地方走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就在他失望要离开时,突然发现桥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东西,他走近一看,俯身捡起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块指甲大小的滑石。
滑石?
府里怎会有滑石?他又走到桥上一点点仔细观察,果然在桥板上发现了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白色粉末,是滑石粉!
当日妹妹落水竟真的是有人故意的。苏景琛想到今日看到的因落水而寒症发作脸色苍白的妹妹,俊颜顿时沉了下来。
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妹妹,这人真是活腻了。
他小心的掏出帕子将捡到的小半截滑石和那小堆滑石粉收了起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景宁醒后就窝在暖阁中,几日都不曾出院门,阿娘又吩咐了府中的人,说她寒症犯了,让大家都别去打扰她养病。苏景宁也乐得清闲,心情舒畅,身子也好了许多。
“云雅,今日去看看祖母吧,我好些日子没见过祖母了。”苏景宁今日起的早,穿着一身冰蓝色银绣云锦裙,梳着好看的流仙鬓,明媚贵气。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好呀,小姐一病,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都这么多日了,老夫人气也该消了。”云雅给苏景宁披上了雪狐绒斗篷,又拿了伞。才随苏景宁出了院子。
是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有些人也该解决了。
屋外飘着细碎的雪,路有些滑,她们走的极慢。苏景宁仔细的看着镇国公府,这是前朝一位闲王的府邸今,后来先帝登基赏给了助他打天下的祖父,修的精致大气,假山流水,无一不是精心设计的。
苏氏一族,立足大周百年,世代簪缨,繁荣昌盛,前世却因自己毁于一旦。这一世,她定要护住苏氏满门!
苏老夫人虽出身贫寒,却是个奇女子,文武双全,年轻时和老国公征战沙场辅佐先帝,极得先帝信任,更是因功以女子之身被受封舞阳将军,天下平定后,就辞去了军中官职,安心做了镇国公夫人。
老国公去的早,老夫人又喜静,常年在松华院中为苏家子孙祈祷,很少出院子。
苏景宁到时,老夫人刚起。她身边侍奉的秦嬷嬷一看到苏景宁,都惊到了。
“哎呦,这一大早下着雪呢,路滑。二小姐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祖母,祖母起了没。”
苏景宁有些怕,前世她不听劝阻离了家,投奔了凌王,祖母对她最失望。她至今都忘不了祖母那失望透顶的眼神,那之后不久,祖母就病逝了,她竟也没敢再回去看她一眼,后来大哥告诉她,祖母逝前还在念着自己。她心中悔恨,但为时已晚了。
“老夫人刚起,这会儿正用早膳呢。看见二小姐来,老夫人定会高兴的。”
秦嬷嬷连忙领着苏景宁进了屋。
“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堂屋里,花白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簪着古檀梳,身穿棕青色绸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端坐在桌前用着早膳。
老太太生的慈眉善目,但却是苏家上下所有人最怕的人。
老人听见声响,手中的瓷勺一顿,没理她们。
“宁儿给祖母请安。”苏景宁也不管冷着脸的老太太,径直走到她面前,朝老太太行了请安礼。
“哼——”老太太放下手中的勺子,转了个身又背对着苏景宁了。
苏景宁看着背对着自己生气的老太太,觉得有些好笑。祖母生气有些可爱,但生气伤身体,她得赶紧哄好她。
“祖母还在生宁儿的气呀,宁儿知错了,祖母就别气啦。咳咳——”苏景宁上前拉住老太太的衣角,撒娇道,又捂着嘴猛地咳了两声。
祖母向来最宠自己,这回想来是真被自己吓到了。听说自己落水那日,祖母在自己身边守了一夜。
听到孙女又咳嗽了,老太太哪还有心思生气。
“快给二小姐端碗润梨汤来,这大冷天的你也敢往雪里钻。”老太太连忙将苏景宁扶坐在身边的软椅上,满脸心疼。
“我想祖母了嘛!”苏景宁抱着老太太的手不放,就知道祖母舍不得生自己的气。
她朝云雅使了个眼色,云雅就端了个盒子上来递给了苏景宁。
“祖母,那日寿宴宁儿没来得及为祖母贺寿呢。现在补上好了”
“祝祖母顺心顺意,福寿绵绵,永远留在宁儿身边!”
苏景宁将黑色的雕花木盒递给了老太太。
“我还是第一次见贺寿也能补上的呢,你这丫头呀!”老太太嘴上嫌弃,心里却乐开了花。伸手接过木盒。
“是什么东西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木盒,是一串晶莹剔透碧玉色佛串。
“这是宁儿自己亲手做的,宁儿第一次做,做了整整两个月呢!祖母喜欢吗?”苏景宁撑着下巴,眼睛紧紧盯着老太太,神情期待。
上一世,她落水后和家里人矛盾加剧,最后也没能将这佛串送给祖母。
“喜欢!当然喜欢!我的娇娇儿送的我都喜欢。”老太太立马将佛串戴在了手上,爱不释手。
“祖母喜欢就好!”
好不容易哄好了老太太,苏景宁陪着祖母用了早膳,又陪着老太太说话解闷,心情格外舒畅,因为今日她就要让彻底苏若芙滚出苏家。
“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带着七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来了啊,快让她们进来。”老太太一听更开心了连忙让嬷嬷唤她们进来。
祖母与祖父感情极好,祖父一生都只娶了祖母一人,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三兄弟感情极好,因此阿爹继承了爵位后,也没舍得分家。二婶和三婶也都是极好的人。
“儿媳给母亲请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
苏景宁站在老夫人身旁,看着前世为了苏家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婶婶,如今都还好好的活着,眼眶不由泛红。
二婶李氏出自江南书香大族,自幼饱读诗书,气质清雅。
三婶出自帝都富商刘氏,精明利落,是个干脆豪气的女子,牵着刚满五岁的七公子苏景怀。
“宁儿也在呢,快让三婶婶看看,身子可好些了?”刘氏一进门就看到了老太太身旁的苏景宁。听说宁儿寒症犯了,她本想去看看,又怕打扰到宁儿,就想着待宁儿身子好些再去瞧瞧。
“宁儿见过二婶婶,三婶婶。”苏景宁朝二人行礼。
“这大冷天的,你寒症又犯了,怎么也敢出来。”李氏声音轻柔,言语间尽是对苏景宁的担忧。
“两位婶婶别担心啦,宁儿身子早好了,如今一点事都没有。”苏景宁含笑回道,怕她们不信还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
看着女孩眉眼明媚,二人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这几日闭门谁也不见,整日躲在屋子里。想着几日前府里她和凌王的流言,她们还担心这孩子是真被伤了心,躲在屋子里消沉了呢。
“没事就好。你要是平日里觉着闷了,就找你几个妹妹们,你们姐妹几个出去走走,家里的铺子新出了许多首饰,你们姐妹几个去挑挑。”三夫人刘氏眼神宠溺看着苏景宁。
“知道了,三婶婶。七弟好久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呢。”苏景宁看着白白胖胖,裹的严严实实的苏景怀,捏了捏他冻的红彤彤的小脸蛋。
“怀儿见过二姐姐。”苏景怀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的苏景宁心花怒放。
“真乖,二姐姐给你桂花糖吃。”她宠溺的从腰间的荷包里递了一块蜜糖给苏景怀,她常年用药,药太苦了,所以总喜欢带些糖在身上。
“这孩子,几日前知道你落水了,就吵着要去看你,今儿总算见到你二姐姐啦,可开心了?”刘氏满脸笑意的看着苏景怀,给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渣。
“小七,过来,让祖母瞧瞧长高了多少啊。你们也是,别站着啦,快坐。好久没来了,今儿好好陪我说说话。”老太太瞧着喜庆的苏景怀,连忙唤她们到自己身旁去。
李氏和刘氏领着苏景怀走在前面先坐了下来。
苏景宁坐在苏景怀身边,一直在逗他玩,笑的停不下来。几人坐下没一会儿,苏景琛就来了。
“给祖母请安,见过二婶婶,三婶婶。”
“琛儿也来了,今日不忙吗?”苏景琛军务繁忙,老太太也许久没见他了。
“今日休沐,孙儿来看看祖母。”苏景琛其实是来找苏景宁的,那日落湖之事,他查到了是何人所为。
“好,快坐,快坐。”老太太满脸慈爱。
苏景琛坐在妹妹身侧,看着笑容明媚的妹妹,心中酸涩,是他没保护好妹妹,竟然没发现妹妹身边有那么一个心机深沉阴毒的人,妹妹要是知道害她落水的是苏若芙可该有多伤心。
“宁儿,你可知那日你.....”苏景琛正打算和苏景宁说她落水是被人害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哇,祖母,今日松华院可真是热闹,芙儿大老远就听见笑声了。”苏若芙突然闯了进来打破了里面的欢乐。
“芙儿也来啦,今日我这松华院可真是热闹!快,快来坐。”苏若芙在老太太面前总是温善可爱,老太太一直很喜欢她。
“谢谢祖母,二姐姐终于出门了,芙儿总算是放心了,这几日芙儿可担心了。”苏若芙看到了苏景宁,想要如往日一般拉着她的手撒娇一番,这几日不知为何苏景宁总不见自己。
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旁一直冷着脸的苏景琛挡住了。
“大哥?”苏若芙疑惑。
“哦。你可是真的担心宁儿?”苏景琛沉着一张俊朗的脸,似笑非笑的紧紧的盯着苏若芙。
“大哥说什么呢,二姐姐自幼待我如亲妹妹,我当然是真的担心二姐姐啦。”苏若芙被问的一脸懵。
“亲妹妹?那你就是这般对待对你好的如亲妹妹一般的人?”苏景琛压着怒气,将那日他在沉心湖找到的滑石和滑石粉扔在了她面前。
一桌子的人都被苏景琛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着了,苏景琛向来对家人脾气极好,总是温文尔雅,她们从未见过他动怒。
苏若芙看着桌上的滑石还有滑石粉,脸色刷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二夫人看着玉白色的石头,拿起来瞧了瞧。
“这是滑石?质地极软易磨损,还可入药,这滑石只产自南境,南境的医师总喜欢用它入药,我来帝都多年,还没见帝都有医师用这个入药。琛儿,这是哪找到的?和阿芙有什么关系,你们可是有误会啊。”她担忧的看了一眼苏若芙,有些疑惑,琛儿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滑石确实可以入药救人,可是将这滑石粉抹在沉心湖的桥板上,那可就不一定能救人了。三妹妹,你说是不是?”苏景琛看着脸色苍白的苏若芙继续笑着道,只是幽深的眼底更加冰冷了。
“大哥是觉得我将滑石抹在了沉心湖的桥板上,害二姐姐在祖母寿宴落水。大哥可有证据,为什么要冤枉我!”苏若芙心中一片冰凉,但依旧不承认,因为那日没人看见自己在桥上抹了滑石粉。大眼看着苏景琛,泪水就哗哗往下流。
“是啊,琛儿,这事你可查清楚了?”老太太有些心疼苏若芙,不太相信这个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善良可爱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