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宁膝盖弯折,跪在在地上,身体匍匐下去,额头贴着湿水的地毯,瘦弱的脊背弯曲至最卑微的弧度。
“时许哥,怀泽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该死,我会赎罪的,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曾经的天之娇女,如今跪在湿泞里,卑贱如尘埃。
她跪在地上,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磕。
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瘦得几乎皮包骨,衣角还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额头虽然磕在脏污了的地毯上却钝钝有声。
宋时许眼神惊愕,说不出话来。
沈怀泽也心头巨震。
她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被宋家娇养了二十年的富贵花,江楚宁曾经何等矜贵傲慢?
颐指气使,娇纵无比,在京市时出了名的,整个圈子里谁敢惹她分毫?
别说给人下跪,便是给人道歉,都不曾有过。
沈怀泽看到她那幅卑贱的模样,心中涌起快意的同时更多的是不相信。
随后,像想到了什么般,唇畔又扯出冷笑。
看来,过了三年普通人生活的冒牌千金江楚宁,为了回到宋家豪门生活,将戏演到了这种程度。
和那个赌鬼爹一样。
自私恶毒、唯利是图的货色。
这时,宋母从楼上下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江楚宁。
眼底闪过有着痛意和憎恨。
曾经她有多珍惜疼爱这个女儿,现在她就有多恨!
她在手心里捧了二十年,如珠如宝对待的孩子,居然是乡下贱民生出来的孽种!
贱民调包了她的亲生骨肉不说,还让她的亲生女儿在乡下生病惨死!
一想到这里,她恨不得将江家千刀万剐。
明明当年该死的人,是她江楚宁!
所以,她听到车已经停在门外,也没有下楼。
为的,就是让时许和沈怀泽对江楚宁羞辱一番,泄一泄她心里的愤。
“回来了?”
宋母理好情绪,走下楼梯,“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改过自新,这三年你在乡下,应该也知道过苦日子的滋味了,如果你再像以前那么混账,宋家保不了你。”
江楚宁快速抬了一下头,在看清那个依然贵气美丽的女人后,又把头伏到地上。
“我知道的,夫人。”
心尖猝不及防地一痛,宋母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叫自己什么?
夫人?
也对。
当初她就被沈怀泽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后,一声声求她喊她妈妈时,她冲进去给了几个巴掌,并说出她这个小杂种不配叫她。
往事浮上心头,宋母心绪复杂。
但一想到亲生女儿的死,她哭诉抹去所有异样情绪。
这次,江楚宁回宋家。
一方面是宋家需要她,另一方面,这件事对江楚宁来说也算是桩好事。
“好了,不早了,人你们也见到了,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宴会要参加。”
宋母转身上了楼。
宋时许见江楚宁始终跪伏在地上,也失了兴趣。
“看来宋大小姐现在换了路线,改走白莲花人设了,可惜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你手上的鲜血一辈子也洗不掉。”
沈怀泽也离开了,只是在经过身江楚宁身边时,仿佛没有看到路一样,重重踩在了她手上。
皮鞋粗粝的鞋跟将手指踩得剧痛,江楚宁却紧咬着牙,哼也没哼一声,始终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她这副样子,让沈怀泽收回了脚,冷笑一声。
以为仅仅是这样,就能偿还她杀人的债吗?
回到宋家,不过是她地狱生活的开始罢了。
……
次日,江楚宁与宋母一同出席宴会。
说是宴会,其实不过是上流圈子里定期举行的相亲会,到场的大多是未婚的豪门子女。
这就是,宋母允许江楚宁回宋家的原因。
她要把江楚宁嫁出去。
江楚宁对此,早就知晓。
她知道,当年她的丑事,圈子里人尽皆知。
也知道,从自己出现后,身边人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她,等着看她的笑话,但她不在乎。
毕竟这些恶意的目光,比起三年里经历的那些,根本不痛不痒。
现在,她只会乖顺地站在宋母身边。
宋母与众人一番寒暄后,拉着江楚宁走到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男人身边。
“楚宁,这是蒋家的蒋竞川,你该叫哥哥,你们先在这里聊聊天,我去吃点东西。”
说罢,就扔下江楚宁走了。
江楚宁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比她大了些,五官算是端正,眉心有很重的川字纹,但此刻用十分邪气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着。
其实这个人的名声,她曾经有所耳闻。
花天酒地,残酷暴戾,凡是被他盯上的女人,几乎都不能善终。
来前宋母对她说了,打算将她嫁进蒋家。
宋母似乎还怕她跟从前一样心高气傲,除了沈怀泽谁也看不上,所以提醒她——
以她现在的名声,能有人愿意娶她已经很好了,不要不识抬举。
更何况蒋家在圈子里的地位不低。
其实,江楚宁对宋母的安排充满着感激。
只要不将她送回去,对她而言,无论踏进什么样的地狱,都不会比之前更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