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月知道谢途川是在高一十七班,二中有正楼梯,南北两侧楼梯之分,高一十七班在四楼最南,而她所在的高一三班则在二楼最北。
地理位置上注定两个人几乎很难碰面,且谢途川一贯肆意懒散,我行我素,来不来学校全凭这位爷的心情。
自那天去台球厅后,梁挽月就没在学校见过谢途川。
她在班级里是数学课代表,下午课间,她把老师昨天布置的作业收齐送到办公室,回来拿了一摞老师批改好的卷纸。
办公室在五楼,她出办公室时思考,毫不犹豫地拐弯,走向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四楼最南侧。
她打算去碰碰运气,看一看谢途川现在是否在班级里。
楼梯间里有许多违背校规偷偷谈恋爱的情侣,梁挽月低着眼睛暼都不敢瞥一下,脚步飞快凌乱。
待到十七班的门口时,她透过玻璃窗向内张望,从前到后都仔仔细细的巡视一遍,却没有看到谢途川的身影。
谢途川不在,梁挽月有些失望。
这件事没有解决,以后的每一天都潜藏着危险。
回去时,梁挽月没有走光明坦荡的正楼梯,图方便直接拐进了南侧楼梯。
她走下半层楼梯,看见面前的场景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脚步蓦地停止,僵硬着不敢上前。
她“朝思暮想”的谢途川此时此刻正靠在楼梯口抽烟。
他斜斜靠在墙边,指节掐着根烟,青烟缭绕着,以梁挽月的视角来看,能清晰看到他凌厉的侧脸,周身姿态是玩味且漫不经心的。
他旁边站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穿二中校服,是类似韩剧女孩的穿着,红色制服套装,短裙刚过大腿,露出一双细白的长腿,长卷发没有扎起,松松地散在脑后。
两人交谈声不可避免的传到她的耳中。
“谢途川,咱俩谈个恋爱试试呗。”
“谈恋爱?”
谢途川哼笑了一声,懒洋洋道:“能有什么意思?”
“有意思啊。”
女孩嘴唇被涂的鲜红,踮起脚尖,靠近了谢途川,声音很轻,但来往无人经过,那极具魅惑性的声音清晰入耳。
梁挽月听见后,轻轻皱了皱眉毛。
“我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谢途川咬着烟,声音含糊不清:“怎么不一样?”
“我可以和你做那种事。”
他混不吝的看着她,重复女孩的话:“那种。”随即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反问:“哪种?”
女孩以为谢途川起了兴致,故意勾她:“你说呢?”
“当然是上床啦。”
谢途川有钱有颜,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如果她能拿下谢途川,以后在姐妹圈里这可以成为她炫耀的资本。
她继续向前试探,红唇往他嘴唇凑:“想不想要?”
女孩向前的瞬间,谢途川倦懒痞浪的气息荡然无存,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嗤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睡主动找上门的。”
谢途川大抵是没用多大力气,女孩只是被轻轻推开,并没有摔倒。
足以见得,谢途川给女孩留了些面子。
然而——
无论是他的表情或是动作,依旧让女孩倍感羞辱,面上却不敢对他发怒,眼眶里蓄满一汪泪水,提高分贝,嗔怒道:“谢途川!”
梁挽月觉得事情不妙,想要原路折返。
正准备偷摸爬上去时,细微的脚步声让楼梯下的女孩听见,旋即敏锐出声道:“谁在上面?”
梁挽月脚步堪堪止住,心凉了半截,在不顾一切的逃跑和乖乖下去之间犹豫许久,最终选择前者。
她抱着卷子走下去,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嗓音轻柔:“不好意思,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经过。”
这句解释欲盖弥彰,还不如不解释,甩锅的举动不要太明显。
谢途川对她有点印象,心中觉得好笑。
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蠢的。
女孩本来没想怎么样,听到这句解释,第一时间看了一眼谢途川,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梯上站着的女孩。
表情的深层含义让她捉摸不透,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谢途川从来就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谢途川是对她感兴趣吗?
女孩的占有欲和攀比欲使然,盯着她的目光愈发不善:“你哪个班的?”
“叫什么名字?”
女孩似乎要把刚刚遭受的屈辱和怒火尽数发泄在这个误入的陌生人身上。
梁挽月被父母教养的很好,温和有礼,言谈举止极佳,从来不说脏话,也从来不与人交恶。
即使面对女孩没来由的怒火,她也统统照单全收,觉得是自己刚刚偷听的行为冒犯到了女孩。
梁挽月被女孩这么一凶,更加无措的想要道歉。
“够了啊,张清瑶。”
谢途川紧了下眉,出声警告。
张清瑶听到谢途川对自己的呵斥,滚烫泪水委屈落下,崩溃道:“谢途川,你还向着她!”
说完哭着跑上楼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交错时肩膀使力撞上她的,明摆着的故意挑衅。
梁挽月没有防备,被撞击的那一瞬间,吓得轻呼一声,怀里抱着的那一摞子卷子哗啦啦地掉到地上,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层层阶梯上。
她立刻蹲下,手忙脚乱地捡起卷子。
视线里横空出现一只指骨修长的手,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谢途川帮她把楼梯下的卷纸捡了起来,像是要递给她,冷淡落下两个字:“卷纸”
她慢慢地站起身,往下走了几个阶梯,伸手去拿谢途川捡起的卷纸,低声说:“谢谢”
然而,她怎么都拽不动。
她稍稍用力,还是拽不动。
几张卷子被谢途川夹在几根手指间里,姿态懒散,看起来像是在逗她玩。
谢途川笑了:“又是你?”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梁挽月在他强势气场的压迫下,感到头皮发麻。
不会认哥没认成,还要惹上事儿吧。
“我……”
梁挽月软言软语:“我路过呀。”
她刚刚明明解释了的。
谢途川颠了颠刚刚捡起的卷子,低眸,视线落在班级上,漫不经心地道:“高一三班的,怎么走了这个楼梯?”
梁挽月灵光乍现,深觉机不可失,于是立刻说:“我是来找你的”
女孩的直白反倒让谢途川愣了一下。
梁挽月有些窘迫,声音微小:“你那天没答应当我哥哥。”
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谢途川的名字,抿唇道:“你愿意当我的哥哥吗?”
“?”
谢途川真想把她脑袋里撬开,看看她的到底是些什么,她心里到底是有什么执念,非得要认他当哥哥?
难不成真像张兴哲说的,以一种迂回的方式接近他?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他莫名狠不下心,说不出来那些伤人的话,
“我对你没兴趣。”
这是他拒绝女生表白最仁慈的一次。
梁挽月不明白谢途川为什么突然间说了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的话,真诚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
谢途川挑了挑眉,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还不错啊。
这人还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
他的嘴角噙着笑,满意地点头:“行,知道就好。”
谢途川解决掉这个麻烦,颇为自得的打算上楼回班级。
梁挽月看着他走向自己,站姿乖巧,两人擦肩而过时,她闻到少年身上似海洋般清新中覆着淡淡烟草的气息。
“谢途川”
梁挽月见他要走,有些心急,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粉色唇线抿直,拿着卷纸的粉白指腹挤压到发白,试探着问:“所以你同意当我哥哥了吗?”
谢途川:“……”
这人有完没完。
还以为她知难而退,结果是跟他玩欲擒故纵呢?
谢途川半眯起眼,嗓音冰冷:“我不认什么妹妹。”
不认妹妹?
梁挽月听见这句话,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认哥失败,那校外的混混谁能解决。
难不成真的要使用下下策,麻烦腿脚不便的奶奶每天来接她吗?
想到这,梁挽月心里乱的很。
另外,还有她的三百块钱。
既然谢途川不认他她当妹妹,那应该把三百块钱保护费还给她呀。
她瞥了一眼谢途川,后者环抱双臂,居高临下地垂睨着她。
他好像完全没有还她钱的意思。
是不想还了吗?
啊——,她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短短的几十秒,她已经开始脑补结局。
由于谢途川看着不好说话,刚刚她还动摇了找他要回钱的念头,然而这个想法一出便被她迅速抹杀。
那可是她一周半的生活费啊,本来爸爸妈妈赚钱就不容易……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双眸乌黑清明,藏着淡淡的嘲弄,好像是在嘲笑她的手段低级拙劣:“还有事儿?”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她抬起眸,坚定的眼神在对上谢途川时一秒破功,秒怂,弱弱道:“那能把三百块钱还给我吗?”
“三百块钱?”
谢途川皱紧眉头:“谁拿你钱了?”
他漆深目光紧紧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想到了什么似的,嗤笑一声,尾音微扬,散漫不经道:“这位同学,你是真想赖上我啊。”
梁挽月撞进他深邃揶揄的眼,心口猛地一窒,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尴尬羞臊地反驳:“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途川打量着她,暗道古人总结的果然是真理——人不可貌相。
看上去是穿着校服的好学生,纯洁无辜的乖乖女,实际上还是个会拿捏男人的,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很可惜,她撞上了一块硬石头。
他谢途川从来不吃这套。
谢途川视线从她的身上收回,斩钉截铁地转身离开。
梁挽月就这么看着谢途川离开,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再也没有胆量叫出他的名字。
他跟那些人没什么差别,都挺凶的。
苦果只能自己咽,谁叫她一时脑热非要去认谢途川当哥哥。
哥没认成,钱还飞了。
她耷拉着脑袋,恹恹地回到班级。
谢途川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那天台球厅的场景。
那个女孩是给自己递了几张红票子。
但是他没收啊。
谢途川回到十七班,前排的女生将过道围的水泄不通,他双手插在兜里,淡声说:“都别挡道。”
女生一听是谢途川,自觉为他让路。
张清瑶听见了他的声音,埋着的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深沉地看他一眼,似怒似怨,分不真切。
她一直看着谢途川,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心里堵得慌,心脏被委屈填满。
女生们见张清瑶终于抬起头,关心问:“你到底怎么了呀,瑶瑶。”
张清瑶刚刚从回来就一直在哭。
张清瑶视线从谢途川的背影移开,不想丢了面子,强调道:“我真的没事。”
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刚刚谢途川拒绝了自己。
“我说谢大少啊——”
谢途川刚坐下,张兴哲就凑了过来,“是不是你把人家班花弄哭了?”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身为谢途川的好哥们的他,心里门儿清。
谢途川无谓:“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不解风情啊——,长了这么帅的一张脸不当个海王多说不过去啊。”
张兴哲朝他挤眉弄眼:“咱班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张清瑶了吧,眼光这么高,这都看不上啊?”
他没搭理张兴哲的揶揄呷弄,转而问起一件正事:“前几天去台球厅,有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女生你记得吗?”
“记得啊”
“找你认哥的甜妹儿。”
张兴哲是个颜控,提起美女特来劲,兴致昂扬的点头:“怎么了?”
“你想和他搞对象?”
“滚啊”
谢途川踹他一脚,无语骂道:“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别的,全他妈都是对象。”
张兴哲消停了一下,抗议道:“那你问我有没有印象干什么?!”
“不就是看上人女孩,想和人家搞对象吗?!”
“哪来那么多废话”
谢途川瞥他一眼,骨节分明的长指慢悠悠地轻击桌面,若有所思:“除了我,你还看见她还跟谁说话了吗?”
他怕有人以他的名义收了她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