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旌尘也清楚，眼前的这个孩子有着继神资质，或许千古以来神明的命运注定是可悲的，结局注定将会陨落，即使她无法选择自身与生俱来的资质，也无法扭转悲惨的结局。若世间真的公平，神域族人就不会寥寥无几了。

旌尘不禁感叹起这世间命运的不公，又遗憾自己无能为力，即使自己虽仅仅为仙，却也是万千凡夫俗子口中所敬仰，供奉的神明，竟连一个小孩子的命运都无法守护。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遵循的天道是否正确，是否天族真的不能混入妖物，所有人只认为旌尘思想传统封固，却未曾想他才是那个最悲悯天下的人，他竭力维护自己所守得道义，只是不想天族众人理所应当的将妖设为平定世间的牺牲品，但却从来无人懂他。

诸多无奈之下，旌尘静静的倚靠在石柱旁，阁内气息凝重且稀薄，他虽是上仙，在仙尘久居千百年，但钟磬阁这个地方，倒是未曾涉足过几次，也不知究竟何故，竟让旌尘的内息四处冲撞，无法控制，却也并无大碍，但没过多久，或许是因为阁内幽暗，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此时，雾气中的婴孩骤然睁开了双眸，那双月白色的眼睛紧盯着旌尘，嘴角竟微微上扬，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悄然睡下，九条尾巴缓缓浮动稍现即隐，进入梦乡。

而此时旌尘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冲到雾气旁仔细端详起来，像是要找寻什么。

顷刻间，他看到那孩子的颈上系着一片泛出点点白光的羽毛，“竟是真的。”他颤抖着，双手紧贴在雾壁之上，诧异的看着这片羽毛。

他顷刻便认出这是只有狐族权贵才可拥有的至宝灵羽，”这孩子莫非真如传闻所说？”。

但旌尘却也十分讶异“我方......方才所梦到的竟.......竟都是真的？”

旌尘方才在睡梦中恍然看到一位姑娘留着一头长发摆动着尾巴向他招手，嘴边还依稀呢喃着些什么，令人诧异的便是那姑娘的脖子上就系着这样一片羽毛。

旌尘这才回过神来，看到灵羽后，虽知晓应及时上奏天帝，却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害怕这灵羽会给她引来什么杀身之祸，便自作主张瞒下了这件事，想着待她稍稍长大脱离了禁锢与牢笼后再告知于天帝。

到时候，如何抉择，便看那孩子自己了。

旌尘再次倚靠在石柱旁，但这次他却辗转反侧，再也不能合眼。

他无数次回想着方才的梦却逐渐淡然继而遗忘，紧皱眉头微闭双眼，努力回想，但越是如此，越是无法记起。

而此时，旁边的小家伙却又再次复苏，用那双月白色的瞳孔凝望着他。

一阵鸟鸣，一缕阳光射入阁中，一串“咿咿呀呀”的声音吵醒了快天亮才浅浅睡下的旌尘。

他微微睁眼，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大概是还未睡醒。

模模糊糊看到雾气之中有一个小东西上蹿下跳，时不时还用手拍打着雾壁，旌尘看到如此景象瞬间醒了神。

定睛一看当真是那个孩子，此刻已长成差不多有人间孩童四五岁模样，只是不会说话罢了。

旌尘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反复查看。

“旌尘哥哥！漓儿来给你送吃的了！”漓儿用丝绸小绢包裹着两个圆圆的白团子，欢天喜地跑进了钟磬阁。

那是她最为倾心的食物，自然希望珍视之人也能与之一同品尝，共享乐事，便刚一拿到就匆匆忙忙赶来寻旌尘尝上一尝。

漓儿见到旌尘激动地险些被门槛绊倒，“还热着呐！”

旌尘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漓儿自己先吃，我有些急事要同天帝商议。”

旌尘匆匆离去，顺便好似安抚地拍了一下漓儿的头，漓儿竟瞬间羞红了脸。

她啃着香喷喷的白团子，看着眼前飞速成长的孩童，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错嘛小家伙，这才多久你就长成这么大了，不过也难怪，狐狸嘛，长得是快些。”

那孩子紧盯着漓儿手上的白团子，“不给！这是给旌尘哥哥留下的，怎可让你这小娃娃抢了先？”漓儿见状一下子将白团子揽在胸前。

看着那孩子的可怜模样，漓儿不由得心软起来，“罢了罢了，等旌尘哥哥回来，团子约摸着也凉了，不过，在妖穴，你这已经不算是稚童，是时候学学说话了，不如便由我来教你！”

那孩子费解的作出反应，似乎并未听懂漓儿所言“咿呀？”

漓儿却饶有兴致的逗弄着那孩子“你学会一个字我便给你尝上一口如何？偷偷告诉你，我们都是妖，你身子小，可我知道你能耐不小，我们功力相抵，应能将这雾壁暂且破开。”

那孩子看起来似懂非懂，却突然兴奋起来。

漓儿一下子竟被那孩子的滑稽模样逗乐了“看你这样子，哈哈哈哈，口水都流下来了！”

那孩子似乎也听懂了漓儿的意思，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第一句不如就教你读旌尘哥哥的名字吧，若是他哪日听到，定是心中欢喜，来，跟着我读，萧～把嘴巴张开，萧～”漓儿指了指自己已经尽力张到最大的嘴，“萧～”

“萧～”那孩子竟出人意料地聪慧，紧接着跟读道。

漓儿十分惊喜，对那孩子赞不绝口“小家伙还算有些聪明嘛！”那孩子好似听懂了，又笑了起来。

“来，我们继续，旌～旌～”

那孩子此刻却不知这个字该如何发音，便只得照猫画虎“鸡～”

漓儿闻声觉得这孩子此举虽为意料之中，却也是辱了旌尘姓名，便渐渐耐不住性子“什么鸡呀，是旌～”

但那孩子依旧无法理解，不停的读着“鸡～”

漓儿感到有些无奈，稍稍扶额“你这小孩儿，当真是不经夸，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学最后一个字吧，尘～”

这过早的学习说话似乎还是不太适合那孩子的年纪“成～”

“尘！”漓儿有些恼火，便做出拿着几个团子很沉重的模样“尘～”

那孩子这才恍然大悟“尘～”

漓儿的心情此番才逐渐明朗“小家伙，我花漓向来信守承诺，待我来教你怎么出去！屏息，冥想将此结界破开之意，我在外面和你一同施法，定能成功！”

但那孩子即便憋红了脸，却依旧没能将那雾气结界破除。

漓儿只得另寻他法“想想团子，小家伙！”

这法子果然奏效，那孩子顿时两眼放光，“轰！”的一声，铁链显了形，瞬间断裂，雾气逐渐消散，钟磬阁内顿时妖气冲天。

若不是漓儿的妖性长时间被仙尘打磨差点也被这股强大的妖气卷出棱角。

那孩子的眼白逐渐变得鲜红，露出锋利的獠牙扑向漓儿，漓儿连忙展出翅膀准备逃走，但那孩子却只叼走了漓儿手中的团子。

一道黑风闻声席卷而来，漓儿好似见到救星一般“旌尘哥哥！”

旌尘一挥玉笛，冲天妖气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旌尘转过身严肃的望着漓儿，“若非她现在只是孩童，我们谁都无法抵挡，到时就算是天帝也救不了你，现在她贪吃，以后那东西怎会还能唬住她？我尚且未到天帝府邸你就给我闯出这样的祸事，我若未曾觉察异处你又当如何？”

这是旌尘多年来第一次对漓儿如此严肃，漓儿却也知晓自己此行莽撞，但也不甘受气“小家伙只是想吃些东西，我看她被关的可怜便给她了，旌尘哥哥，是漓儿的错，你责怪漓儿吧！”

旌尘看出漓儿并非诚心认错，分明就是在同自己置气，但她又怎会知晓这个孩子对于整个世间来说有多么重要?神域所剩族人寥寥无几，这孩子的出现或许还能为神域驻留拼出一线生机，若因漓儿堕入魔道，岂非罪恶滔天？

旌尘担心漓儿今后还会闯出此番祸事，到时候即便是自己，也留不得她，便不再像从前一般，如此包容，继续训斥起来“还好今日未闯下大祸，若是被天帝知晓，谁都留不住你！”

漓儿虽不知这孩子身份，却也能从旌尘的反应里看出自己此举犯了大错，自是不敢再招惹旌尘，却还是想耍些小性子“是！旌尘上仙！”

旌尘稍皱眉头，便也没再计较“快回家去。”

漓儿现下理亏，只好乖乖听话“好好好，漓儿都听旌尘上仙的！”

“你何时才能长大啊？去吧。”旌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旌尘望着不知何时化为原形的小狐狸，这才松了一口气“此结界乃天帝所设，如今竟被你轻易破除，想必若非是你，漓儿就是再修炼上千年也无法动其分毫，不过，即便你身体里暗藏着巨大力量，但这钟磬阁，不比旁处，天帝所设我也不好随意修补，被天帝觉察怕是要给你引来祸事，只能暂时施法瞒上一晚，如今也只好用铁链锁你几刻才勉强不算违背天帝之意，宽敞之地容不下你，非要被铁链所束缚又是何必，算了，也怪不得你，你尚为孩童罢了，但若是让天帝知晓我将未来天神用铁链如猫狗一般禁锢怎会轻饶？也罢，明日我便抱你去见天帝，给你起个好名字，顺便再钻研一番你脖子上那东西，阁里冷，挨我近着些，别着了风寒。”

那小狐狸不知为何竟特别听从旌尘之言，乖乖收敛妖性，缩回稚嫩却锋利的獠牙。

趁着旌尘闭上眼睛，便浮出九条尾巴轻置于旌尘身上，似是为其加了床被子，嗅着旌尘身上淡淡的气味，好似安神香一般，小狐狸也倚靠着旌尘的腿，慢慢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