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梧见她满脸惶恐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厌恶更重,但碍着主子的命令,仍是耐着性子交代道。
“你们主仆俩平时做的都是洒扫的粗活,自是接触不到主子们,除去大人,咱们温府唯一的正经女主子就是老夫人。咱们老夫人可是个宅心仁厚的,我怕阮通房融入不进咱们温府,特意让阮通房好生抄写佛经一百遍,到时候献给老夫人也好哄老夫人开心。”
听她这么一说,溶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的目光落在托盘上厚厚的一沓佛经,犹豫道:“这么多是不是......”
青梧打断她的话,冷哼一声:“反正阮通房成日拘在这小院子里,闲得很!”
话落子不由分说的就把托盘重重的放在了石桌上,溶月想拦,却抵不过几个粗使婆子的蛮力。
等到青梧带着人趾高气昂的离开,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阿阮扶着墙壁慢吞吞的挪了出来。
“主子!”溶月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迎了上去搀扶住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功夫就白成这样?”
阿阮咬牙忍住疼痛摇头,身子已经开始微微的发抖:“没事。”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佛经,声音有气无力的:“把那些拿进来吧,大人不来的时候的确闲着也是闲着,抄抄佛经还能静静心,练练字。”
溶月心疼极了,从未见过她这么好脾气的人:“主子,您怎么都这样了还记得抄佛经?您这脸色......”
“许是跪了太久又没吃,没什么大碍。”阿阮摇摇头,勉强安慰道:“我睡一会挨到晚饭就是了,今日是我头一天当通房,府里多少眼睛盯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溶月无奈,只能伺候着她躺下。
原本想着万一真如同阿阮所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却不想没过多久她就发起了高热
溶月慌了神,急忙去请府医来诊脉,可老夫人对这位通房的态情,府医始终不松口。
最后溶月没办法,只能自己把帕子打湿给她降温。
等到消息传到温之宴耳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戌末了。
温之宴正朝弄玉轩走来,听闻身旁小厮的禀报,脸色顿时一沉。
“大人。”张嬷嬷从另外一条小道走来,冲他笑的慈眉善目:“老夫人听闻您回来了,特意派老奴前来通传。”
“奶娘。”温之宴淡淡颔首,看了一眼昏暗暗的弄玉轩,心里生出了几分烦躁:“母亲找我可是有事?”
张嬷嬷心里暗骂阿阮狐媚子,嘴上却道:“大人,老夫人说了,再过几日,沧州老家那边的表小姐会过来小住,邀您过去商议此事。”
温之宴略作迟疑,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方向一转,朝着老夫人的听雪堂走去。
在他身后,张嬷嬷笑容一敛,恶狠狠的瞪了眼弄玉轩的方向,又不解气的啐了一口,这才小跑着追上去。
阿阮烧的迷迷糊糊,听着溶月在旁边叫她,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直到她觉得自己昏睡了好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她似乎瞧见了一抹白色的人影,那人影似乎很是熟悉,她努力想要看清楚,却只能隐约瞧见轮廓。
“主子!您醒了?您足足昏睡了一天!可吓死奴婢了!”溶月眼尖的注意到,连忙小跑着把她扶了起来:“喝点水。”
阿阮小口吞咽着,目光落在床边的另外一人身上,软绵绵的嗓音还残留着几分沙哑:“爷......”
温之宴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佛经淡淡的看向她:“醒了?”
阿阮微微颔首:“让爷费心了。”
见她醒来第一句就是道谢,被那么多人欺辱也不冲他委屈抱怨,温之宴心中生出几分不悦:“既然醒了就好好养身子,免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阿阮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生气了,难道是觉得自己身子太弱不够她们折腾?阿阮并不是个多聪明的女子,也无意搬弄是非、卖惨争宠,更加乖巧的应下。
温之宴见她如此顺从的模样,心中烦躁的更厉害,放下佛经就走了,连句话都不曾扔下。
溶月恨铁不成钢:“主子,今日大人一下了朝就回来了,一直在这坐着等你醒来,怎么您竟是如此逞强?不好好把青梧和张嬷嬷的所作所为跟他说道说道?”
阿阮摇摇头:“这整个温府都是他的,他什么消息不知道?哪里还需要我说?”
她慢吞吞的挪下床,缓缓落座于铜镜面前:成为通房才两日,竟是消减了这么多,本来就清瘦的下巴更加瘦削了,一双杏眸空洞洞的。
她早就知道深宅大院磋磨人心智,却想不到所有飓风般的恶意连她一介小小通房都不放过。
阿阮摸了摸眼尾的红痣,只觉得身心疲惫:若是有一日,她能离开这儿,做自己的主,痛痛快快的过日子就好了。
溶月见她情绪低落,心中一片酸涩:“主子,虽然话是如此,可您多和大人撒撒娇,得大人几分垂怜,在正室夫人嫁进来之前牢牢抓住大人的心,这日子也能好过点。”
阿阮苦涩一笑:“在这高门大户,谁敢说自己能抓住主子的心?更何况我身份低贱,这种大人物对我也不过是对宠物,高兴了逗一逗,不高兴了就遗忘在一边罢了。”
她轻轻抚摸着脸颊,唇角轻轻地挑起一抹弧度:“你不必担心我,丫鬟也好通房也罢,我不过是换种方式做工,大人就是我的东家,他想起我我便好好侍奉,忘记我我也乐得自在。”
听她这番话,溶月只觉得鼻尖泛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只能默默的退下了。
夜色渐浓,阿阮独自一人坐在暖阁里抄经书,偶尔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只觉得心情舒畅。
她从醒来那刻起,就猜到恐怕大人会冷落她一些时日。
也好,她也可以冷静冷静,多思考思考自己的处境,正所谓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她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都系于温府,等着上位者的怜悯与赏赐度日。
“主子。”溶月端着药碗走进来:“该喝药了。”
阿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口问道:“府医可曾说明,我为何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