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家婶子!”她看清了女人的脸,心里噔的一下子,吓得一**坐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嘴,不敢发出来一点声音。
两天前去老山里扒树皮还碰到过刘家婶子,想不到才两天啊,就成了吊在房梁上的半个身子。
宋圆圆惊恐的爬起来,想起来小妹可能被卖到这地方,强忍着心里的惧怕,往里边猫了一眼。
鲜血淋漓的案板上放着半条腿,旁边的盆子里是剁好的肉馅,惨白带血的眼珠子被抠出来,扔在了案几脚下。
没看到小妹的影子,宋圆圆再也不敢多呆,扭头朝着肉庄前边跑去.........
“周掌柜,你等等!”
刚到前边,就听到她爹痛苦的惨叫声:“你等等,叫我再看一眼小幺。”
“小幺啊,爹对不起你,是爹无能,没本事,叫你受苦了!”
“我说老宋,你墨迹啥,趁人还没断气,我趁热给人送刘员外送府上,还能多卖点!”
“别,周掌柜,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她爹苦苦哀求的声音传出来,宋圆圆心里一阵阵发冷,挪着脚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只见她爹从一个破袋子里掏出来一把糠,小心的捏开小妹的嘴,往里慢慢的塞着。
“小幺,吃,吃,你别怪爹,多吃点儿,路上别饿着,下辈子……下辈子爹给你当牛做马!”
“宋老三,这粮食多金贵,你喂个要死的人吃,这么点够你们一家子吃一天了!”
周掌柜不耐烦的声音说道:“**贱命,她现在死了,也省的跟着你活受罪,指不定下辈子投个好胎,还得谢谢你叫她早点解脱!”
说着,周掌柜从宋老三手里抢过去孩子,朝着后边走去。
“小幺!”宋老三抓着孩子的腿,一双满是痛苦纠结的眼瞪大了看着,像是要记住小女儿最后的样子。
“行了,宋老三,磨磨唧唧的!”周掌柜不耐烦的抬腿一脚把他踹开,抱着孩子就朝后边走。
“别动我妹!”宋圆圆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推开房门,飞快的扑到周掌柜面前,双手抱住小妹的腿就往回夺。
“哪儿来的小娘们,给老子滚!”
周掌柜一只手抱着小妹上半身,另一只手一巴掌扇过去,把宋圆圆打的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
但宋圆圆双手还是死死的抱着小妹的腿,悲哀的叫道:
“爹,爹,小妹是你闺女,不能卖啊,她只是病了,还有气啊,她才五岁,你卖了她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宋老三没想到大闺女竟然跟过来了,看的愣了愣,听到宋圆圆哀求的哭叫声,心脏重重的抽了一下,心底的愧疚悔恨更深了。
“他娘的小**,给老子撒手!”
周掌柜愤怒的又是一巴掌扇下去,又连着踹了两脚,但宋圆圆死死的抱着小妹的一双腿死活不肯松开。
“爹,求求你了,小幺也是你闺女啊,也是咱老宋家的人啊,爹!”
可能是吃了两口吃的,可能是被拽的疼了,小幺晕晕乎乎的睁开眼,虚弱的看着宋老三叫了声:“爹,我疼!”
宋老三狠下来的心一瞬间被击溃了,一把丢开手里的粮食红着眼冲上前:“唉,小幺,老三,爹在,爹在!”
宋老三冲过去要把女儿抢回来:“周掌柜,我们不卖了,那是我闺女,我们不卖了!”
周掌柜双拳难敌四手,叫宋老三把孩子抢回去,气急败坏的冲上去对着宋老三好一阵拳打脚踢。
“你个贱种,你把老子这当勾栏院了,你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啊,跟老子玩心眼,老子打不死你!”
宋老三不敢还手,紧紧的抱着小幺不停的哀求:“周掌柜,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卖了,不卖了!”
宋圆圆扑到她爹身上,替宋老三承受了一些拳脚,被打的浑身剧痛,眼前一阵子发黑。
兴是打累了,周掌柜恶狠狠的喘着粗气:“滚,给老子滚,以后别叫老子再见到你们一家子,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谢谢周掌柜,谢谢周掌柜!”宋老三忍着浑身的剧痛,抱着小幺从地上爬起来。
宋圆圆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她爹朝外边儿走去。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眼神都空洞着,以后得日子该咋过?
这狗老天,从去年年前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人们睡一觉醒过来,天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太阳,白天气温热的能把人烤熟。
到了晚上,又变成了俩月亮,气温低的泼水成冰,极冷极热下,庄稼,树木都死了,连生命力顽强的草都活不下去,河道里的水全干了。
人心恐慌,直言朝廷昏庸无道,触怒上天,降下来惩罚。
到现在一年下来,赤地千里,草木无根,饿殍满地,易子而食,已经成了常态,每个人都在为活着挣扎。
回到家,她娘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他们抱着小幺回来,瞬间就明白了咋回事,只是一把抱过来又昏迷过去的小幺,默默流着眼泪不吭声。
宋老三坐在炕上唉声叹气,过了会儿,咬牙说道:“明天,明天我去城里,看城里的老爷能相中我身上那块儿肉!”
宋圆圆没吭,城里的老爷喜欢的是年龄小的,肉嫩,这年头儿,卖孩子的多了,他们这粗皮糙肉,城里的老爷们都看不上。
宋圆圆看着床上昏迷的小妹,看看老爹愁苦的面容,看看他娘红着的眼眶,隔壁屋里还有个饿昏了瘸着腿的大哥,这日子,咋看都没希望了。
她忽然想起来今天从地里刨出来的断腿香炉,从床底下费劲的扒拉出来。
“圆圆,这是啥?”
宋老三瞧着大女儿手上的东西,像是锅,又像是断了腿的香炉,浑身生锈,还带着泥,看不出来是啥东西。
“香炉吧!”宋圆圆低声说。
她从火堆里挑出来三根细长的棍子,放到香炉里,虔诚的跪下去。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念道:“信女宋圆圆,在此跪求苍天老爷,救苦救难,救我一家性命。”
“唉!”宋老三看的重重叹了口气,绝望道:“哪有什么苍天大老爷,要是有,哪会看着我们这么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