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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她气若游丝,再也背负不住那一块巨冰,狼狈不堪地被压倒在地上。
凌华匆忙跑来。
已经神志不清的辰筠见了他,仍然像从前一般张开了双手:“凌华,到母亲这儿来。”
她以为他会向她扑来,伸出了被冻得僵硬的手。他却没有施舍一眼,小心翼翼搀着一位女仙,叩响了明清殿的门。
辰筠的手僵在原地,手指无力地蜷缩了起来。
“凌华,何事?”景幻在殿内问。
凌华焦急万分,“方才我御兽跌倒,遭到攻击,危急关头,是临水仙子挡在我身前,她也因此受了重伤。”
临水,九重天上的贵人,天后最宠爱的女儿。
也是万年与景幻一同在昆仑修炼的志同道合的挚友。
听闻景幻和她是两心相许,只是造化弄人,景幻同赤瑶成了婚。
下一刻,明清殿从不为辰筠而开的门大开,景幻焦急跑出来,揽住临水的肩,“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神色那样珍重,轻易刺痛了她的心。
临水虚弱地笑笑,眼里有柔柔春水:“不妨事的,一点小伤。”
辰筠木然抬头,在衣角交叠的间隙里看见临水得意的神色,她的嘴唇无声开合:“你真可怜。”
凌华和景幻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进明清殿,明清殿内温暖的香气弥漫在辰筠的周身,冰冷的身体在触碰到热气的一瞬猛地颤抖。
临水似好奇地问了一句,“辰筠怎的跪在那儿?”
她仰头娇嗔地对景幻说道:“景幻,辰筠毕竟是你的妻子。就算你实在不喜她,把她当作个下人或是玩意儿,也不该这样折辱她吧?”
“不如这样,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饶了辰筠这一回吧。”
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似的,宠溺地扣了临水的鼻头,“那就依你。”
他头也不回地说:“辰筠,你回去吧。”
殿门又在她眼前合上了,禁制解除,她伏在地上,疼痛和入骨的寒凉一股一股地闯进心口。
回头望了望殿内的灯火温暖,还有凌华轻声的道歉和安慰,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
她的身子几乎冻僵了,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扶着心口大声地喘息。而不远处的宫殿之中,她的夫君和孩子,正守着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烛火掩映下那三个影子亲密地好似一家人,唯独她那样的不合时宜。
凌华心疼的声音传来:“临水仙子,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了我而受伤,我却宁可痛的人是我自己。”
“自从我的母亲死后,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以命相护的温情了。只有临水姨对我最好,我要临水姨做我的母亲!”
辰筠扶着墙缓缓滑坐,不自觉想起了那一年凌华伤重,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硬是割破了自己的手,用血来喂他。
在他床头守候了三天三夜,他醒来时也是这般心疼,红着眼睛摸着她的手不停地落泪。
“母亲为了孩儿这般伤害自己,可知孩儿的心有多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华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跑着跑着就摔倒,满脸泥土地唤她母亲的小孩童了。
她呆呆地笑了,泪水烫得自己心口都痛。
“凌华,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吗?”
天渐渐亮了,她的心却沉下去。路过的仙子们见了她,嘲讽和讥笑都毫不掩饰。
“呦,这不是山鸡做凤凰,沾了战神赤瑶的光才得以嫁进明清殿的辰筠吗?”
“战神是光风霁月之人,她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难怪我听闻啊,景幻仙君并不喜她,罚她在明清殿前跪了一夜。赤瑶的孩子凌华也讨厌她,说她不配做他母亲!”
“要我说,也就只有临水仙子和景幻仙君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辰筠走了一路,便听了一路,心也痛了一路。
她问自己:辰筠,姐姐的遗愿你已经完成。
还要将自己的尊严,和年华,都倾注在两个注定不会爱我怜我的男人身上吗?
她不愿了。
走过三生石时,看着上面闪烁着的自己的名字,她心里的重负一下子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