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神洲,白鹭州,卫明县,青竹村。
夕阳正红。
龙书杰肩上扛着根黑色长棍,棍尾上还系着只活鸡。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他慢悠悠地朝离家不远的药草园晃荡而去。
来到写着“竺园”的牌匾下,他轻轻推开竹制园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种植着多种草药的苗圃和一间翠竹环绕的精舍。
闻着绿竹、兰花与青苔混合的清香,龙书杰不由得深吸几口,嘴角微扬。
像往常一样,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漫步而进。苗圃中,棱刺分明的荆芥、雨伞状的白芷、茎粗叶大的牛蒡,都从他面前掠过。
但没走几步,龙书杰听到了些与母女俩往常的欢笑声、读书声不一样的杂音。
中年男子的叱骂!
龙书杰快步向前,贴近虚掩的房门。顺着门缝看去,只见客厅中除了一对恭敬站着的母女,还有三名样貌各异的男子。
一个大腹便便、阔口方额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母女高声申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家少爷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你想借就借、想不还就不还的!”
“掌柜大人,我们没有说不还……只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有这笔债……”这位梳着盘髻、略施粉黛、身着湖蓝色长裙的美貌**正是药草园的主人。
此刻,她面露难色,泫然欲泣。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贺家乃王室贵胄,还会诬赖你们不成?”掌柜十分不满,右手伸向怀中,掏出一张宣纸抖开,不耐烦道,“你自己看,是不是你家那个死鬼,一年前借了我们钱庄的七十两?”
听到“死鬼”二字时,**的鹅蛋脸上闪过一抹愤怒,但她很快压下这丝不悦,强迫自己阅读起中年男子手中的借据:
“为扩大药园经营规模,今特向贺家钱庄卫明分号借纹银五十两,月息三分,为期一年,期满本息一并归还。恐后无凭,特立此据,立票人胡峰,太清历六百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
读罢,**瘫软在地,泛红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女儿,掩面而泣。
梳着鸳鸯头的小女孩看着母亲跪地哀啼,想起自己早逝的父亲,也不由悲从中来,和母亲一起抱头痛哭。
龙书杰暗暗打量着三名不速之客。
掌柜被哭得心烦意乱,转头向身后的锦服公子点头请示。对方眉头微皱,挥挥手,似乎是让他快点解决。
于是,掌柜又沉下脸来,从宽袖中掏出一块白绢布,蹲下身去递给**,缓声道:“胡家妹子啊,你先别急。看,这借据背面还有些约定……”
**抬起婆娑泪眼,拭干眼泪,只见还有借据上果然一行小字:“届时若不能厘清债务,本人允许卫明分号掌柜任取一物抵债。”
她不由喜道:“若是这般,还请掌柜大人自取便是……”
掌柜似笑非笑,回头向锦服公子点头致意。得到对方的微笑肯定后,他笑道:“诶,这就对了嘛……”将**搀起,他把手移向一旁的小女孩,“既然如此,那令嫒我便带走了……”
母女二人均大吃一惊!
门外,龙书杰面沉如水,拳头渐渐攥紧。
**慌忙用双手护住女儿,连退数步,颤声道:“掌柜大人,您拿东西可以,碰我女儿可不行!”急切间,娇脆的声音拔高了三分。
掌柜面露不快,正要呵斥,背后的光头大汉却第一次开口发声:“不行?今天由得你这小寡妇么?”粗犷的音色中夹杂着一股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