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身的刺,将他扎得浑身都是伤。
前世,即使墨蔺臣只是简单的关心,她都能将他扎得手心皮开肉绽。
那时她总是会面无表情地说:“关你什么事?你配吗?”
此刻她乖巧听话的样子让墨蔺臣恍惚,他平和道:“先回去休息,等医生来看。”
沈黎漾还坐在地上不动,她不想自己回房间,墨蔺臣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想动的心思。
“要我抱你不成?”
他像是故意说的,因为他知道,她不可能再让他碰她,他也再没有那个能力了。
他知道从那天起,她就厌恶他了。
而被厌恶的来源,恰恰是他自己造成的。
沈黎漾脸色一阵红,看着墨蔺臣的踩在轮椅上的腿,腿上盖了一张薄毯。
她抿唇,我倒想啊,可是现在不太现实。
墨蔺臣不走,沈黎漾也不走,距离主卧就几步路的事,两人竟僵持了三十秒不下。
后来还是沈黎漾伸手去勾了勾墨蔺臣的衣袖,再鼓着张可怜的脸颊看向自己的卧室示意
墨蔺臣扫了眼她的手,沉静的眸子盯着她,好似在确认她的意思
她不是不喜他进她的卧室吗?
墨蔺臣还在思考,沈黎漾就已经抬步了,但手还揪着他的衣袖一角,拉着他。
墨蔺臣内心轻叹,罢了,进去也就是被骂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不想她生气。
他操纵自动轮椅转了个方向,和沈黎漾回到卧室。
医生很快就来了。
“云姨,那害人精又作什么妖了。”
程煜是梧桐苑的私人医生,右肩上挎了个医药箱,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云姨上楼。
“哎呦,程医生,这称呼可不兴乱叫啊。”两人刚踏上楼梯,云姨一把抓住了程煜的手。
墨蔺臣吩咐,梧桐苑上上下下的人,不许对沈黎漾不恭不敬,胆敢背后嚼舌根,被发现必重罚。
“我家太太怕是夜里着凉,还请程医生快上去看看吧。”
云姨带着程煜上了楼,敲响了主卧的房门,待里面传来墨蔺臣准许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墨蔺臣言简意赅:“昨晚在门外睡了一夜,大概率是着凉了,给她看看严不严重。”
“好好的床不睡,睡外面,她又想干嘛?”程煜不满地瞥了眼床上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睡过去的沈黎漾,放下医药箱,颇为讽刺地道了句。
墨蔺臣冷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行,我又多嘴了呗。”
他还不是好奇这害人精,不害别人,倒开始害自己了。
出于考虑,程煜还是给沈黎漾做了比较细致的检查,得出的结果竟让他有些意外。
“她在这过得好好的,竟还精神压抑?”程煜悠悠地看了眼墨蔺臣,唇噙着笑轻嘲:“我看啊,精神压抑的应该是你吧!”
墨蔺臣冰冷地眸子扫向他:“说人话。”
程煜正经道:“她不只是着凉发烧,是因为过度的内心压抑,精神紧绷造成的发烧。”
“输完液,多休息,放松放松心情,病自然就好了。”
墨蔺臣:“嗯。”
程煜给沈黎漾打了吊瓶后和墨蔺臣说了些注意事项就被赶回医院了。
偌大的主卧仅剩两人,安静的出奇,倒也是一番难得的相处。
两人自一年前的那夜后,就再难好好面对面地待在一起超过十分钟。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早不见晚不碰的,就连吃饭,很多时候她都不愿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就只有这两天,两人才难得地在一起吃饭。
墨蔺臣怎么都想不到,在这里住竟让沈黎漾委屈到情绪压抑。
他脸上浮现悲痛,就真的那么讨厌这里,那么讨厌我?
墨蔺臣手肘搭在轮椅的扶手,修长指交叠,正要转动轮椅离开,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孩急忙伸出手抓住他,声音急切:
“你别走。”
墨蔺臣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她叫的是谁,又叫谁别走。
下一秒,竟让他从沈黎漾的口中听见……
“墨蔺臣,对不起。”沈黎漾烧得脑袋昏昏沉沉,嘴里呢喃:“都是我的错……”
墨蔺臣喉结轻颤,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悲哀的眼神落在被沈黎漾抓着的手上。
这次能换来你的爱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明知你是一根抓不住的绳索,即使手心磨出了血,皮开肉绽,依然不肯松开。
墨蔺臣终究不忍看她痛苦呢喃着,回握了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我在呢,漾漾乖,不难受了。”
*
沈黎漾发烧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她醒时,房里空无一人,墨蔺臣也不在她身边。
她下床穿好鞋,想下楼找人,发现人不在。
她趁着这个空隙直接去到墨蔺臣的书房,打开了他的电脑,将她做好的‘墨氏集团竞标方案’发给了陆青言。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在书房里待了会,熟悉熟悉墨蔺臣的书房布置才出去。
出了书房,刚到楼梯转角,就听见楼下传来的细碎对话声,让她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云姨说:“刚上去看了,少夫人还没醒,不过烧已经退了。”
墨蔺臣坐在轮椅上交叠着双手:“嗯。晚饭记得给她煮干贝排骨粥,她爱吃。”
简短的两句对话,沈黎漾就坐在楼梯上哭了起来。
上一世,她到底是错过了多好的一个人啊。
墨蔺臣乘坐电梯上楼时,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沈黎漾蹲在转角楼梯,哭得一片红润的眼睛盯着地板发呆。
墨蔺臣看得心疼,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到底没忍住,还是去问了句:“又发烧了吗?”
“没。”沈黎漾抬眸。
墨蔺臣温和地问:“那哭什么?”
“想哭就哭了。”
“何时这么爱哭了?”
墨蔺臣还是了解她的,沈黎漾不是遇事就哭的性子,只是这两天确实是哭得有些频繁了。
沈黎漾也不知道,一定要一个时间的话,那她想:“可能是昨天吧。”
“昨天受委屈了?”
“不止是受委屈。”
“那还有什么?”
两人这一年来从来没这么安静平淡地交流过,墨蔺臣还是有些诧异的。
当整天都只想和你吵架的人忽然变得乖顺,这很难不让人一探究竟。
他没回自己房间,默默陪着沈黎漾,想着等她反应过来赶他,他再走。
梧桐苑上下都铺了地毯,现在又正值秋季,所以就算沈黎漾坐在地板上,墨蔺臣也没有叫她起来。
沈黎漾轻抬眸,潋滟秋水的眸子格外可怜,一双杏眼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是一有空就哭,早就哭得红彤彤的了。
女人眼睫上还挂着泪,轻眨,一闪一闪地像细碎的钻石,哭过的嗓音干涩黏哑:
“墨蔺臣,我昨天才发现,我弄丢了一个对我很好很好我的人,做了好多好多的错事让他伤心。”
沈黎漾昨晚想了很久,该怎么挽回,墨蔺臣那颗或许早已被她伤透了的心。
很多错事,只要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用心去挽回或许就会得到原谅。
但她深知墨蔺臣所受的伤害,不是一星半点。
沈黎漾带有鼻音的声线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说,如果我想把他找回来的话,能找得回来吗?他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