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公常年征战,颠簸马背,有了难言之疾,看遍了名医才堪堪让我有了身孕。
可他却不懂珍惜,府内装作一片祥和,府外却和京城花魁眉来眼去。
前阵子还因为那名叫沈莹的姑娘,和另一位将军大打出手。
而我深居大宅,平白却多了许多流言蜚语。
小翠又带着一脸愤懑找到我,还未张口,眼泪便簌簌下落。
“将军他为了哄那女人,把小姐的玉佩都给了她!”
我怔住,那枚玉佩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他曾立誓,玉在人在。
当晚我就准备找他讨个说法,他却满不在乎。
“贵为将军夫人,你应该大度些,一枚玉佩而已,莹莹喜欢便送他了。”
他转身离去,留我一人红了眼眶。
玉在人在,现在玉不在了,他我也不要了。
“小姐,当真要和离?”
小翠显然没料到我这般果决,不确定的又问一次,我看着她的面庞,轻轻点头。
“对,我要和离。”
“太好了小姐!”
下一刻,小翠禁不住笑出声来,而后肆意打量了下屋内我们看了几年的老旧陈设,直截了当开口,语气带点委屈。
“小姐,我早就想回家了,你是不知道,自从那个什么沈莹出现之后,府里的下人们也是见人下菜的货色,一个个待我一点都不好。”
我一愣,从来没听过小翠说过这些,当即皱了下眉,而后拉过她的胳膊,扯起衣袖往上一翻,霎时几道疤痕出现在细嫩的胳膊上。
“这些都是他们做的?”
我语气不由跟着冷了一些,语气十分心疼,小翠是我的陪嫁丫鬟,能被人欺负就说明大家都看出来我在裴府的地位岌岌可危。
将军府的下人最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大抵小翠这个情况也持续了许久,只是她从未主动跟我提及,被我刻意忽略了。
如今我仍坐在将军夫人之位,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欺负我,就拿小翠撒气,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日小翠都不敢在我面前露出皮肤的原因。
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被我这么一问,当即眼眶有点红,点了下头。
我苦涩一笑,低声开口。
“是我对不住你。”
“小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在一众乞丐里看见我,我现在还说不定在哪个青楼呢。”
小翠见状,连忙摆手摇头,可是摇着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这个把月…小姐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我抽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她的同时,又对不起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转瞬之间,我就做好了决定。
“小翠,备辆马车,咱们去穆神医那。”
出门备车,马蹄奔向京城里一个隐蔽的小巷,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当时给裴安看隐疾的名医,她姓穆。
神医彼时正在院子里晒药,看见我下了马车当即一愣,我进屋之后直接了当开口。
“见过神医,我…想落了这腹中胎儿,神医可有法子?”
神医一愣,随后望过我的神色,平缓自然,确定不是什么失心疯之后低声开口。
“你这是闹的什么?彼时给你夫君治隐疾的是你,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不要的还是你,莫非…”
神医开口一半,顿时熄了声。
她自然也是在外面听说了裴安同沈莹的事,这件事现在不仅是京城里,就连民间也在猜测沈莹什么时候能明目张胆入府。
可谓是实打实扇了我的脸。
神医端详我半晌,随后叹口气,我见状,意识到她这是同意了,随后握住她的手,诚恳道。
“此事,烦请神医万万不可同他人提及。”
她摆了摆手,叹息同意。
也不怪她这般踌躇,早些时候裴安有难言之疾,因为征战在马背上颠簸,伤了根基,也是她遍寻方法,最后才勉强让我怀孕,当时裴安开心无比,大摆数天宴席,乞丐都有红包。
现在看来就像个笑话。
神医给我配好了药,让我喝下,嘱咐我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看了看她,毫不犹豫咽下苦涩药汁,躺在了榻上。
而后,伴随神医的手法利落的推拿,我恍惚有些犯困,但陡然伴随一阵剧痛后,我就排出月份不足尚未成型的胎儿。
即便喝药时干脆利落,如今真切感受到孩子没了,我还是内心悲痛异常,没人知道我为了怀这个孩子废了多大力气。
一直休息到晚上,我才颤抖着出了医馆。
刚出院门,就听到了路人热络彼此攀谈。
“走啊!去看裴将军给沈姑娘备的烟火!”
“听说裴将军在河岸两侧摆了百余个!快去,晚了就凑不上前头了!”
小翠刚要小心翼翼看我神色,只见我面无表情上了马车,低声开口。
“小翠,回府。”
回府之后,刚下马车,我抬头一看将军府的翘角飞檐,只觉得偌大的宅子,却像个囚笼,关了我好几年。
蹉跎几年,好在我还算清醒,不然等为裴安诞下子嗣,想走都走不了了。
府上下人不多,这会都去河岸那边看烟花了。
我坐在屋内,听着外面传来的炸裂声,冲着窗外抬头一看,却看不到一点,只有黑漆漆的穹宇,更加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小天地中,不得自由。
在这个我失去了孩子的晚上,自己的夫君却在外面陪着别的女人,我心中荒凉的同时,也逐渐心灰意冷。
下人送来的晚膳我没吃。
那晚膳着实卖相不大好看,又都是糙米,我从小生于江南,吃不惯这种北方吃食,曾经府上的吃食不是这般,就因为沈莹说了句粗粮对身子好,王公贵族理应多忆苦思甜,裴安就全部换成了糙米。
我虚弱无比,实在没有胃口,叮嘱小崔。
“小翠,拿些咱们的钱去买些白米。”
小翠应声,连忙拿私房钱去外面买米煮了粥,我才勉强喝了一些。
浑身难受,此时也顾不上裴安都为沈莹做什么了,胃里有了东西,下一刻我就不知不觉的睡去。
直到深夜,裴安才从外面回来。
门被小厮打开,他裹着一身水汽,面色不善进了屋,见到我就皱眉。
“赵沁,身为将军夫人,竟不等自己夫君回来就先行入睡,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他浑身锦袍湿透,估计因为是下雨了才愿意回来,实在没心情搭话,只是微微低了下头,状似认错。
裴安见状,侧有又看到了桌上的两份粥食,又开始大义凛然斥责。
“你这喝的什么?!铺张浪费身娇肉贵的,现在有糙米就已经不错了,比边境难民好上百倍,这都不喝,我看将军府都养不起你了!”
我看着他指责的模样,只觉得荒谬,毕竟他对沈莹可谓是全然另一个态度。
彼时裴安在战场上救下沈莹,见她孤苦无依又无人照料,只得先带到军营里,一路带了回来。
他们一路回来的时候,军中条件艰苦,不是难民胜似难民,裴安却总能给沈莹锦衣玉食,把她照顾的相当不错。
怎么事到如今,我不过是喝了个白粥,就要被他这般呵责?
我看着裴安板着脸的样子,对他失望透顶,原来放下他之后,他随便干的一件事都会变得这般让人心寒。
裴安见我不说话,疑惑出声,随着小厮点起来灯,他似乎才看见我苍白的脸色,想起来我还有身孕,语气稍微缓和了下来。
“怎么面色这般难看?罢了,今日就先不与你计较。”
“我先去盥洗。”
半夜,在裴安去盥洗的间隙,我睡着了。
恍惚间,感觉到一个人躺在我的旁边,陡然就开始钻进我的被子,吓得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
啪!
“你这是做甚?!夫君还碰不得了!”
裴安捂着脸愣怔一瞬,回过神之后霎时恼羞成怒,我强忍住心中恶心,尽量平稳开口。
“我还怀有身孕,不适宜房事。”
“月份不是够足了?咱们都多久没亲近了,整个将军府我只有你这一房。”
裴安狡辩出声,我越听越皱眉,随后轻声反问。
“是吗?怎么不去找沈小姐。”
裴安闻言,当即一愣,似乎没料到我是从哪里听的,而后欲盖弥彰的开口。
“怎么旁人这般说,你这个内人也这么揣摩!我跟姑娘清清白白,一直待她如亲妹,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此事,你今日只是跟我提及,今后,就不要往外说了,省得平白无故辱了人清白。”
我想到之前外面的烟花声,又想到之前人们对我的指点,说将军府夫人手头也是个没手段的,不然怎么留不住将军任由他喜欢一个乡野女子。
思忖至此,我冷哼出声,没有搭话。
裴安被我拂了面子也开始不耐烦,奈何以为我怀着孕,上不了什么责罚,只能指着我半晌,吐出一句。
“好啊,你今日是诚了心的想气我!”
言罢,他起身就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什么他打仗时候,副将对小妾也是这般,没有出过事,怎么到我就百般推辞,果然娇贵。
随着门关上的声响,我眼泪陡然落下,原来在他眼里,我是可以像小妾一般对待,丝毫忘了当年我可是以我爹的嫡女身份,嫁给还未战功赫赫的他。
尤记最开始裴安同我成婚的时候,也是万分呵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现在却如同变了一个人。
人心果然易变。
我强撑着身子起来,写下了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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