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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张闲鹭其人
她没再说话,出门“砰”一声,
我缓缓吐出口气,屋外明明杏花正艳,我却莫名感到恐惧......
张闲鹭是小士族出身,很小就没娘教,因此做事比男孩子都野。
一切还要从我家人求爷告奶将我塞进张府做三公子的伴读那天开始说起。
我刚下马车,就看见张闲鹭蹲在大门边冲我翻白眼,
“这是张府四小姐,快叫小姐好。”我家人按着我头,
我瞧着这眼前的清俊小少爷,结结巴巴张不开口,
张闲鹭瘪嘴:“不会是个傻的吧......”
入府后,我总能看到张闲鹭穿着男子衣服,打球斗蛐蛐。
张闲鹭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我曾见一小厮得罪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骂她一个母的处处强装男子,好不要脸云云。
我当时就看到她脸黑了,嘴角抽搐着,
当日夜里我起夜,听见墙角处有衣物窸窣声,扭脸就见天井处几个人扼着那小厮,迫使他昂着头,
张闲鹭举一盏油灯,火苗映得她面容深远,眼出奇的亮,
那小厮被堵了嘴,恐惧瞧她,
张闲鹭一拳打在他面上,几乎将他下巴打歪,
那小厮“呜呜”惨叫着,抖成筛糠般,
她扯起他,没废话,拳拳到肉,血黑糊糊流了一地。
等张闲鹭再起身,那小厮烂泥般趴着,竟被活活打死了。
我喉咙像被扼住,刚想跑,她漫不经心瞧过来,被扯得跪倒在她身前时,我就知道我活不了了。
张闲鹭最讨厌三公子,我听说张闲鹭的娘就是叫三公子和他娘密谋害死的。
我因太紧张身子僵成板,张闲鹭叫我抬头时,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打就快,反正我早不想活了!”
张闲鹭瞪着我,忽然笑起来:“你以后跟着我罢。”
隔天我被张闲鹭讨到她身边,她常折辱我,但很少打我,比在三少爷身边日子好过不少,
可能是因我识两字,她对我有些另眼相待——与其他闺阁女儿不同,张闲鹭常与哥哥们探讨时事,才华不输男子,
眼见乡府间三年一次的官员预备选举在即,张家作为士族,自是为她三个哥哥都打点好了,只待入朝为官,张闲鹭与父亲吵了十几架,也没叫她去应试。
“胡闹,女子怎能入朝为官!”张父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全然不复疼爱女儿的慈父模样,
张闲鹭差点气炸了肺:“我为官,定青云直上,光复我张家。”
张父叫她爱滚哪去哪。
张家从前是显赫的,只是被战乱波及,不得不渡江到新地盘另起炉灶,实力自然大不如前了。
那段日子张闲鹭就没笑过,日日沉着脸,
很不幸我就是在这个节骨眼惹到了她,是因我被人欺负不得已抬出她名头,随将那些人吓得落荒而逃,
张闲鹭听说后,扇了我十几个嘴巴子,直到我双脸红肿,说不出话来,
张闲鹭一脚踢在我胸口,我滑出好远,趴在地上狗般痛苦得喘,
“我的名头好用吗?”张闲鹭面色平静,只活动着手腕,“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也配吗!”
我被她扔在小黑屋,不许人给饭吃,饿得双眼发绿,
“听说四公主又找了个书童,这个怕是不要了。”
我在小黑屋听说时,连伤口都不痛了,死死盯着那人:“不可能!”
那人一脚将我踢回去,“呸”了口走了。
我浑身哆嗦,心像吸了水海绵,沉甸甸的,
我知道,太可能了,张闲鹭从未把我当人看,
我必须逃出去见她,作为流民,若我被赶出张府,我后半辈子就完了!
我趁家丁夜深倦怠,挣断绳子,刚出门路过三公子院子,瞧见窗户上映着两道影子,
两人语言激动,像是在吵架,
就在这时,门缝钻出滚股浓烟,火光幽微,我该叫人来的,可我腿像灌了铅定在原地,
就是这个决定,改变了我一生,
片刻后,我看见张闲鹭跌跌撞撞自火光冲天的屋内跑出来,三公子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火焰转瞬吞没了他,
张闲鹭在屋前站了会,黑灰飘到她头面上,她眼也不眨,泪滚出来了,
我以为她是为失去哥哥哀痛,刚想过去安慰她,
却发现她泪光闪闪,咧嘴笑得可开心,呲出一口闪亮小白牙。
“四小姐......”我喃喃,
“你叫什么名字?”张闲鹭头次正眼看我,
我答了,胸口微微起伏,
“李淮。”
“哦,”她漫不经心点头,“你记住,从今日后,这世界没有四公主了,只有张家三公子。”
‘吴郡张家四小姐与兄长研究诗词,不甚走火,四小姐不幸夭折’这事在当地传了一阵子,
张闲鹭就此顶替她三哥哥去应试,收了张家黑钱的考官被陇西李氏使计换走,大公子和二公子接连落马,连张父都被连累贬官,
只有张闲鹭因为才思敏捷,被破格收录。
这件事后吴郡张家开始没落,却是张闲鹭个人坦荡前途的开始,
张闲鹭不仅没杀我,还在事业蒸蒸日上时,顺嘴提了嘴我,我以孝子身份得陛下青睐,其实我生母早就和唱戏的跑了。
“驸马?”
我回到公主府,小厮提醒我下车,
张闲鹭要扳倒陇西李氏,我身为御史中丞,正好帮到她。
我现在的官职也是她一步棋,但我却不愿意多想,
自新帝平定天下来,各门阀面上臣服,可依旧拥兵自重,广收佃农,皇帝命令轻得像一张纸。
张闲鹭自也是处处受掣肘,
“去宫中。”
我有话要同陛下说,
当今陛下是公主弟弟,刚成年,很好糊弄,
我进宫时,原本和宫女玩捉猫猫的陛下立刻拢了衣服,拿眼瞧我正色道:“驸马,你来干嘛?”
我将他拉到四处无人之处,做出副愁云惨淡模样,跪下泪就流出来了:
“陛下!我朝危矣!”
皇帝瞪眼,牙咬得嘎嘎响:“怎么?”
我凑近他耳边:“张家和李家都靠近军事险要,因此最易接收流民,而今李家广收兵,实力壮大越发壮大,竟有赶超琅琊王氏之势,其余士族定不服......”
皇帝冷笑声:“那不正好,叫他们狗咬狗。”
“陛下!若说琅琊王氏是狼,懂得隐藏,那李家就是狗,若叫疯狗脱缰,只会伤人伤及。”
“那我又能怎么办,那些士族个顶个的不听话。”
许是我驸马身份,皇帝对我比较信任。
“臣有一计。”
次日下朝后,我回府,还没进门,就被一茶杯照头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