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by深巷卖杏花(青棠柳生阿瑶)未删节免费阅读

更新时间:2024-07-25 10: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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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网文写手“深巷卖杏花”带着书名为《皮影戏》的短篇言情小说回归到大众视线。这本小说以其独特的背景设定和出色的剧情展开,吸引了众多读者的关注。晏举人听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却不好发作。我看了心下直呼妙。难怪爹会来,原来是故意让人看晏举人笑话的。我端着杯……

01

我爹是个落魄的皮影戏匠。

娘死后,爹抱着娘的尸骨闭门不出。

出来后,他的手里多了只皮影小娘子。

皮影色泽鲜艳,触手光滑细腻。

举手投足之间竟有几丝娘的风韵。

最奇特处是她那双美目,总是泪水涟涟。

令人看了心生怜悯,移不开眼。

凭借着这只皮影,爹的影班子越办越好。

但是有一天,我发现幕布后并无人操控。

而幕布上的皮影还在动。

*

“爹,你好歹出来吃口饭嘛。”

我端着碗面条,敲打爹紧闭的房门。

娘过世已三月有余,爹却一直不舍得将她下葬。

每日与娘的尸骨同床共枕。

梅雨季,潮湿空气中的恶臭味越加浓郁了。

村邻们远远看到我家,都掩住口鼻,绕道而行。

武叔劝我想个法子开导开导爹,让他赶紧把娘下葬了。

死人还是要入土为安的,长久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见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我捂住口鼻,朝抬棺的使了个眼神。

壮汉们立即抄起斧头,抬手就要劈门。

吱呀。

门后探出一只枯手,接着露出半张苍白脸。

壮汉们大惊,一屁股跌坐在地。

“闹鬼了!”

爹无语地瞥了他们一眼,接过我手里的碗一口气吸溜完面条。

他抹了抹嘴,对我说:“让他们走吧,我要亲自操办丧事。”

*

爹东拼西凑借了笔钱。

他亲自给娘穿上了最时新的寿衣,又为她打了副金手镯。

村里女人艳羡不已,说我娘真是好福气。

一个母老虎竟找了个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我挤进人群,想看看娘最后一眼。

她像只干瘪的莲藕,缩在大大的寿衣里。

脸上盖着张黄纸。

武叔说不见也好。

也是,一堆烂肉有什么好看的呢?

我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安慰爹。

爹抱着棺材不肯松手,单薄后背不住地耸动。

他似隐忍着巨大的悲痛,死死咬住嘴唇。

殷殷血滴渗出,掺杂着清泪,染得薄唇潋滟。

犹如传闻中专吸人精气神的艳鬼。

娘说薄唇人最是薄情,亦最动人。

灵堂里,男人们的脸色变了又变。

是不加隐藏的贪婪与色欲。

武叔见情况不对,忙催促着我带爹回屋休息。

*

爹抹去了嘴角一抹艳色,神色恢复自若。

“青棠,给你看样东西。”

爹净手后端出影箱,轻轻将其打开。

箱内躺着只皮影。

柳叶眉,线线眼,樱桃小口一点点。

倒和娘有几分相似。

我下意识地伸手触摸。

爹立即拍开我的手,锁上影箱。

他罕见地动了怒。

“这只皮影花了我三个月心血才完成,你手这么脏,怎能碰它?”

我一时晃了神。

搓手回味刚才的触感。

光滑细腻,似乎还带有余温。

是上等的皮料。

我脱口而出:“爹,这是什么皮啊?摸起来好有弹性。”

爹是个落魄的皮影戏匠,手下的戏班子成员就是我和娘。

素日里能省则省,皮影采用的材质大多是纸板,很少用兽皮。

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是......是驴皮。”

说着不等我多问,他连推带撵将我赶了出去。

*

娘的丧事大办了三天。

爹更是别出心裁邀请众村民前来观看他的皮影戏。

那只驴皮制成的皮影,一经亮相,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识货的说爹做的这只皮影不错。

柔韧度好,四肢灵活。

“柳生,以你这身段容姿,要不考虑考虑进我戏班子?”

张五挤眉弄眼,故意抓住爹的手,趁机捏了捏。

“这不比你弄这破皮影儿要好?”

“现在你没有了这臭娘们,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五是我们村有名的色狼,曾多次调戏娘。

娘性情泼辣,朝着他裆部就是狠踢一脚。

张五因而怀恨在心,整日在村里造谣娘与野汉子偷情,有时连爹也不放过。

爹抽出雪白素手,冷冷道:“不了,阿瑶不喜欢。”

他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操纵着竹棍。

只不过皮影的动作更急了些。

爹的眼底染了些许戾气。

第二日,张五的命根子半夜被人割走的消息飞快传开。

我回家想跟爹说一嘴,远远看见他扔给大黄一块肉。

大黄一口就吞得干干净净了。

......

娘下葬后,爹变卖了家产。

进城前,他拉着我去给娘磕头。

我啰哩啰唆说了许多告别话。

爹只是远远站着,背身不语。

*

我和爹在城外的一间破庙住下。

爹像变了个人,书不读了,字不写了。

整日背着影箱,走街串巷。

逢人便问人看不看皮影戏。

我在门前开了块菜园,种些瓜果蔬菜,时常拿去城里卖。

经常在某个街巷与爹不期而遇。

他一副低声下气,即使遭人嘲讽也不见气馁。

有一天,我看见一位小厮上前问爹是不是会皮影戏。

接着,爹随着他进了座气派府邸。

那晚回来,爹心情格外好。

他从包袱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欣慰道:“天不亡我,青棠,我们的好日子在后面。”

他说那户人家刚诞下一子,日夜哭闹。

夫人老爷为此伤透了脑筋,恰逢听到府外有叫嚷表演皮影的。

夫人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命小厮请爹爹进去。

没想到那小孩见了皮影,竟真的破涕为笑了。

老爷喜出望外,当下赏了爹爹一两银子。

并要求爹每日进府为小儿表演。

*

爹用那锭银子雇了个乐师,又用剩余的钱置买了张牛皮、几根蜡烛等。

他用牛皮做了些新皮影,生旦净末丑皆有。

渐渐地,爹爹的皮影戏在城里出了名。

人们都知道城郊外有个柳生,他的皮影戏惟妙惟肖,手下的皮影栩栩如生。

尤其那只柳叶眉、线线眼的花旦。

但凡城中祈福拜神、嫁娶宴客、添丁祝寿等,都少不了爹搭台唱影。

我也丢下菜园,跟在爹爹屁股后,忙前忙后的。

爹越来越忙,但仍不忘每晚给那只花旦人影刷上层桐油。

半夜醒来,经常看见爹的房间亮着灯。

烛火照映下,纸窗户上投下一大一小人影。

大的人影是爹,他端坐于桌前。

小的人影是花旦,在竹棍的支撑下与爹相向而望。

爹正低着头,嘴巴一张一合。

仿若在与人影聊天。

这场景看起来格外诡异。

*

日子逐渐好转起来。

爹攒够一笔银子后,又花钱搭了个影班子。

收养了一批小徒弟。

他说这是他与娘娘共同的心愿——有个自己的影班子。

然而,我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自从娘过世后,我们的生活似乎过于顺风顺水了。

轻松夺得贵人赏识,一夜之间崀城多了一大批影迷。

每日堵在我们家门口,争先恐后看皮影戏。

不见得有多喜欢,倒像是被什么附体了般。

我随手拦住一位常来看客,问他:“你喜欢看的是哪一出戏啊?怎么这么喜欢?”

男人捋了捋胡须,“牛郎织女,白蛇传吧。那只皮影长得太俊,我见犹怜呐。”

“那只皮影?”我心下一咯噔。

“大哥,你说的莫不是那只有泪痣的皮影?”

“正是正是,这东西长得可真标致,她要是个真人就好了。”

男人舔了舔嘴唇,宛若在品尝美食。

我放下茶壶,找了个就近位置坐下观看皮影戏。

煌煌烛火下,那只皮影儿无论从动作,还是身形都像极了娘。

不经意间,瞥见这群宾客脸上的神色着实可怕。

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幕布,仿佛深深陷了进去。

*

我开始注意到宾客的异样。

发现他们必点的皮影戏里都有那只驴皮皮影。

爹似乎察觉到我的怀疑,他以皮影受损为由,有意减少了这些皮影戏的演出。

并立下规矩,以后只有在婚嫁宴请上才演牡丹亭、西厢记等才子佳人的皮影戏。

我问他为什么。

爹说这些都是不可信,豪门贵女怎么可能放着优渥不要,跟着穷书生吃苦呢?

这些故事,只不过是些没本事的男子意淫出来的罢了。

他在婚嫁上放这些戏,只是为了提醒那些新人,莫做负心人。

“只有那些门当户对的男子才配得上佳人,寻常书生不配。”

爹说这句话时,有些愤愤不平。

我一时语塞。

我很想对爹说,可是我娘就放弃了一切,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你这个穷困书生。

可是她从未后悔、嫌弃过你。

如果她知道你这般自轻自贱,她泉下有知,会不会心疼呢?

*

漫长的梅雨季过去了。

爹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一日,城里晏举人娶亲,请爹爹的影班子过去庆祝。

听闻举人之前是个穷秀才,早已娶妻生子。

他年轻时仗着几分读书人的才气,吸引了秦楼楚馆里的媚娘。

媚娘对他一见倾心,不惜赎身嫁给了他。

又拿出多年卖身子的钱,供养秀才读书,希望有朝一日助夫君实现青云之志,却不想真心喂了狗。

秀才是高中了,然而中举不久就和李府千金勾搭上了。

最终逼得媚娘上吊自尽,一尸两命。

秀才在外声称妻子不洁,趁自己不在家之际与野汉子私会。

却不料被自己当场撞见,媚娘没脸见人才寻了短见的。

可怜媚娘,过世不到一个月,晏举人就带着李千金私奔了。

眼见着生米煮成熟饭,李家无奈只能将小女许给晏举人。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猫腻。

都怜惜媚娘死得太冤,遇人不淑。

本以为爹一定会拒绝。

没想到他竟满口答应。

要知道,在此之前,爹拒绝了晏举人的多次邀请。

*

晏举人成婚那日,场面格外隆重。

我也跟着爹去凑了热闹。

想看看那个负心汉到底长什么样。

宴席上,一张白色大幕布立于戏台之上。

爹爹和几位艺人坐于幕布之后。

幕布上是单个皮影。

正是爹最喜欢的皮影。

烛光亮起,随着一声高喝。

皮影戏开始了。

我已经想象到爹用右手操纵着小人儿的模样。

他用拇指与食指夹住一组,中指、无名指、小指夹住一组,通过“拨、拉、提、抖”等的表演手法,使皮影活了起来。

这只皮影果真是千娇百媚,座下宾客一时看呆,无人说话。

尤其是晏举人,一双眼如恶狼般地直勾勾盯着皮影。

忽而,人群中传出一阵爆笑。

有人不无揶揄道:“呦呵,原来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一出戏啊,演得好!”

晏举人听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却不好发作。

我看了心下直呼妙。

难怪爹会来,原来是故意让人看晏举人笑话的。

我端着杯茶水,走向后台。

想要好好夸赞爹一番。

然而,当我信步走向后台时,浑身血液陡然凝滞。

那本该坐着皮影艺人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皮影静静躺在桌面上。

而幕布前的人们依然拊掌叫好。

很显然,幕布上的皮影还在动。

*

我不信邪地绕到台前,想要看个究竟。

然而刚抬脚,一声低叹剐蹭着耳边飞过。

院内的烛火陡然熄灭。

喜乐骤停。

“哎,这灯笼怎么都灭了?正看到热闹处呢。”

“就是,管家呢,快来人点灯啊。”

烛火刚点燃那一刻,庭院传来尖叫。

“啊——”

只见晏举人倒在地面,抽搐不止。

他乱蹬乱踹,口中念念叨叨,“有鬼,有鬼!”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脸色煞白。

那游廊尽头,站着一血衣女子。

面色隐匿在披散长发间,看不真切。

她的双脚没有动,但距宾客好似越来越近。

关键时刻,爹带着众奴仆来到后院。

再抬头看那女子,早已没了踪迹。

而晏举人早已昏死了过去。

*

爹说他吃坏东西闹肚子,就命小徒弟代演。

没想到离开一会儿工夫,后院就出了事。

我咽了口唾沫,憋住想问皮影的事,转而问:“爹,你看清那红衣女人的长相了吗?”

外面的人都在传她就是上吊自尽的媚娘,专门回来报仇的。

“如果真是媚娘,我支持她,这种负心汉就该千刀万剐。爹你说呢?”

爹停下手中玉箸,垂下长睫,“食不言寝不语,赶紧吃。今晚还要去李府演戏。”

我小声嘀咕,爹什么时候跟李家走得这么近了。

他手上的那双玉箸就是李小姐赠的。

说是感激他救了夫君一命。

晏举人命是救回来了,人却痴傻了。

不出十天,李小姐就诱哄着晏举人签下了和离书,回了娘家。

前个儿进城买香烛,我瞧见晏举人与流浪狗抢食。

见了我,他抱头鼠窜,“救命,有鬼!有鬼啊!”

我觉得莫名其妙,打算绕道离开。

不想他竟抓起石头想要砸我。

我抬脚朝着他下裆狠踹了一脚。

*

我将此事向爹提了一嘴。

爹嘴角抽了抽,“你一个姑娘家也太......怎么就一点不随你娘呢?阿瑶明明那么温柔。”

我撇撇嘴,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娘性子可要比我泼辣许多,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凤辣子。

爹以前是个戏子,因为生得俊美,常扮演花旦之角。

尽管后来改行做了皮影戏,仍有人嘴里不干不净的。

我爹性子温和,说不出狠话。

有一次,爹的一位对家,有意对别人说看见爹爹从黄老爷府里出来,衣衫不整。

娘听说后,登时操起菜刀就追着对家砍,直逼得人跪地求饶。

爹回忆说那时候的娘简直比仙女还要美。

末了,他随口问我在哪儿见到晏举人的,并叮嘱我以后不要一个人再走那儿了。

两天后,晏举人就莫名淹死在了河里。

他的手里还拎着坛青梅酒,人们说也许是他醉酒后不慎坠河。

人们都拍手称快,说他活该。

我把这件事告诉爹,他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继续为人影刷桐油。

几日不见,她变得愈加美艳动人了。

我瞅向爹身后的博古架,那里少了坛青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