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去垃圾桶里翻过,没找到。
然后他们各回各家,霍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这三天里也彻底失联。
如果不是今晚霍夫人给了她一个确切的地址,她可能还是连霍寻的人都找不到。
好在今晚她把人带回来了,算是完成了霍夫人给的第一个任务。
至于以后的任务……唐觅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
离得这么近,霍寻都没有发现,她根本不是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到底是他精神错乱得太严重,还是她真的和那个女孩子长得百分百相像?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人和她百分百相像,会不会和她有血缘关系?
会不会是她的双胞胎姐妹?
唐觅脑子里塞满了问号,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
好困啊。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能睡,还要回家。
她在心里碎碎念,努力撑着眼皮。
但她实在是太困了。
今天连做两台手术,高度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这会儿睡在温暖绵软的被子里,细密的长睫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重重合上。
就像蝴蝶终于找到了栖息地,安心地合拢翅膀,再也无力扇动。
至于她身边的男人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一无所知。
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了,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月光和男人的手指一起落在她粉白的脸颊上,温柔如水。
他轻轻摩挲着她安睡的眉眼,听着外面的风声,闻着熟悉的花香。
一切恍若从前。
*
翌日早上。
霍家的餐桌上总算比平时多了一个人。
霍云灿偷偷瞟了大哥两眼,四处寻找唐觅的身影。
那女人……不,大嫂可真是有手段,不仅把大哥带回了家,还能让他规规矩矩和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
不过……
霍云灿看了一眼霍寻面前那两个大盘子,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一桌子香喷喷的早餐,大哥为什么要吃昨晚上的残羹剩饭?!
云素罗隔着餐桌也看见了,亲自走过来要把两个盘子拿开。
“放下。”
霍寻面无表情按住云素罗的手。
云素罗面露不忍:
“阿寻,这是昨晚的剩饭,已经凉掉了,不能吃。”
霍寻却不说话,埋头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着盘子里冰冷的饭菜和那块奶油都已经化掉的蛋糕。
云素罗一怔,越发小心地劝:
“阿寻,她只是去上班了,没走。她晚上就会回来陪你吃饭的,你不用这样……”
霍寻不回答,只是埋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
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跳起,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霍祥洲定定地看着儿子,眼底火星子乱冒,最终却忍着没有发作。
霍云枞看了大哥一眼,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霍云灿后背发凉,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种诡异的感觉太熟悉了,大哥不会又要发疯吧?
她求助地看向母亲。
云素罗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悄然走了回去。
吃一顿剩饭死不了人。
总比他不高兴了掀桌子强。
*
圣华医院。
唐觅刚查完房,抽空去了趟重症科。
霍家承诺的医疗团队,前天已经到了。
他们明确说了,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肝源,唐惠慈的病就还有转机。
目前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维持现状,让唐惠慈昏迷的次数少一点。
唐觅走进病房的时候,唐惠慈刚好处于清醒状态。
看到她进来,病床上憔悴支离的中年女人努力撑起身体靠在床头,微笑着看向唐觅。
“阿觅。”
“惠姨,今天怎么样?”
“我很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柔和地洒在唐惠慈身上。
萦绕在她身上的死气稍稍褪去一些,蜡黄枯瘦的脸庞也被金色的光芒晕染得慈悲庄严。
唐觅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朵观音座下的金莲。
想跟她说自己结婚的事情,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氏集团对福利院的投资,是打着商业化的旗号。
那份协议,她根本不敢让唐惠慈知道。
倒是唐惠慈有很多话跟她说。
“阿觅,这几天我这边来来往往的医生比之前多了好几倍,我可能是要不行了。我得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把后事跟你交代清楚。”
“惠姨,不是的……”唐觅想解释清楚。
唐惠慈却摆摆手,让她先别说话。
“我说,你认真听!我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交代你。”
“当初创办惠济福利院,有我自己的私心。它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我和福利院,已经拖累你这么多年,我死后,你就把福利院解散了。”
“福利院的地,那些人要收回去,就给他们。福利院的孩子们,有人愿意领养的,你就送养出去,实在没人接手的,就送去救助站,总会有人管。”
“你,你以后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要再难为自己……咳咳……”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唐惠慈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身体像风中落叶一样在病床上颤抖。
唐觅连忙扶着她躺下,给她顺气。
唐惠慈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封信递给唐觅。
“我死后,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济慈医院,给唐济慈。记住,一定要在我死后。”
“唐济慈?”
果然如此。
唐家家主,唐济慈。
唐觅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是第一次怀疑唐济慈和惠姨有关系。
但还是第一次得到证实。
唐觅捏着那个陈旧发黄的信封,眼底陡然浮现出希冀的亮光:
“惠姨,他是不是您的家人?如果是你的血亲,我现在就可以去见他,您没必要徒留遗憾……”
“不能去!我和他之间,有些恩怨……你提前找过去,只会遭到报复……”
唐惠慈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紧紧握住她的手,艰难喘息。
“阿觅,听我的,一定要在我死后再送去,绝对不能提前……”
话没说完,她的呼吸就再次紧促起来。
病床周围连接的各种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唐觅只能草草把信封塞进口袋,起身按铃叫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她做抢救。
一番兵荒马乱的抢救之后,唐惠慈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但意识又陷入了昏迷。
唐觅替她整理好被角,默默地依偎在她身边,把脸埋在她冰凉的掌心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惠姨的血型太特殊了,万中无一。
她和惠姨不仅血型不一样,输血原则还不兼容。
强行捐肝,手术风险太大。
早年从福利院里走出去的孩子,大多数杳无音讯。
福利院里除了体弱多病的莲姨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护工,就只剩下年幼的孩子。
等待公益捐赠,周期又太长。
茫茫人海,她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给惠姨找合适的肝源。
如果能找到惠姨的家人,博得一线生机。
就算她被报复,又算得了什么?
“惠姨……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的。”
良久之后,唐觅抬起头,抹去眼角水光。
捏紧口袋里的信封,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