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紫宸宫就更不怕了,司天监再搜,敢搜皇帝的寝居吗?
虽然脑子里提醒她要警惕,要装出足够吸引陈初平的模样,这样即使司天监摸过来,她也能抱着大腿直到成功跑路,但她身子确实不太舒服,所以坐在之前两个人一起批阅奏折的案边,看着手里的针线活,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火光摇曳,好像有很多人在追她,或者是狼?
好不容易能停下,面前出现一桌饭菜,她正好觉得饿了,坐下也不客气,吃着吃着忽然被什么噎到,咳了半天吐出来,发现是一截指骨。
她端饭的手忽然变成了骷髅,正好少了一截小指骨,她刚才在吃自己的手?
一抬头,门边全是眼冒绿光的人,磨刀霍霍朝向她。
……
“嘘,嘘,没事,我在这。”李欢迟忽然感觉有人用力桎梏住她,她尖叫着挣扎,那人反而越抱越紧,她想摸自己的剑,可她的手被吃了……
陈初平开完御前会议马上就回了紫宸宫,一进门就看见李欢迟拿着针线包趴在他的书案上,他只是想把荷包从她手里抽出来,没想要她忽然暴起,张牙舞爪尖叫。
“别,别吃我!”
“我会干活,会写字算天时,我会发豆芽,会……”
叫着叫着,那声音就变成了哭,陈初平用力抱着她,避免她伤到自己,挣扎间,她衣袖被自己撩起。
手肘处一条伤疤仿佛针一样刺了他的眼睛一下。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将她的袖子整个撩起来,李欢迟一双手虽然干净细嫩,手腕以上平日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有大块擦伤,看着像是什么东西捆绑时造成的,加上手肘上那块就很清楚了。
虽然辰国是禁止吃人的,但其他那些国家,百姓填不饱肚子,荒年连草根都没得吃,确实会有‘两脚羊’或者所谓‘菜人’的说法。
外面的宫人刚才就被他遣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幽暗的紫宸宫寝殿,充斥着女人痛苦的惨叫和急促的呼吸声。
他抓着李欢迟的手有些出神,怀里的人不断挣扎讨饶,直叫得他心中泥泞。
“……欢迟,不要哭。”陈初平不自觉地蹙着眉轻唤道,“我在这。”
在某个黑暗到极致,窒息感几乎将李欢迟溺死的前一刻,她隐约听到人在叫她。
“欢迟,欢迟……”
很像以前师兄们叫她下山吃饭。
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有没有人找到了师父,以后能不能不要放她一个人行动了,她真的很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原来知道的一切逻辑都不存在,她认识的人又不多,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一个人要怎么过……
“欢迟,醒醒。”
又该起床了,她还没睡够呢。
“嗯,再睡一会……”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变得温顺,陈初平才发现自己和她对着折腾,挣出一身汗
“再睡多久都没事,乖。”
“嗯……”
她那些师兄弟可没有那么温柔。
逐渐沉寂的神志忽然挣脱束缚,李欢迟长吸一口气,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挂在某人身上。
她喘了几口气,稍微平息下来:“陛下?”
“嗯。”耳边的声音平静温和,将她彻底拉回现实,然后就要面对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陛下刚才唤我什么?”
她梦中确实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可这里是辰国皇宫,她孤身一人隐姓埋名进来,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唯一一种可能,她已经被司天监发现并告诉陈初平了,那么她最后这根浮木也失去了作用。
陈初平顿了一下,垂下眼:“爱妃做噩梦了吗?你叫得很厉害。”
李欢迟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大概是她的幻觉。她抬手仔细看了看,五指都在,完好无缺,应该是睡着时压着了,现在还是麻的,所以才会又做那样的噩梦:“嗯。”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太冷淡了,补充了一句:“妾没事。”
“来喝口水。”陈初平摸出一个茶壶给她倒了杯水,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李欢迟都稍微放宽了些心,倚着他胸口。
不管她平时如何想避开他,活人的心跳总能给她莫大慰藉。
“我没事,只是,梦到一些过往。”不知不觉,她就多说了两句话。
“梦到什么,给孤说说。”陈初平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抱枕,却并不讨厌。
但她脑子也没真发昏到什么都告诉他,只是含混道:“没什么,梦到吃不饱饭的时候。”
“周卿的俸禄,养那一家子已经无余,养你是不够。”陈初平似无所察觉,只是轻笑道:“还好孤养得起,留在孤身边,就不会饿着你了。”
他的话语有些暧昧不明,像是某种试探,但李欢迟惊魂初定,没有听出那些弦外之音,只当他是逗她玩,只是有些厌恹恹地反驳道:“我哪有吃那么多。”
她话音软绵,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
他们抱在一起,却因为各有心思,所以却并不觉得亲密。
此时夕阳西斜,在绚烂的橙色日光中,真情假意都被镀上太浓烈的色彩,让人真假难分。
李欢迟就这么暂时在紫宸宫住下,好在陈初平也很忙,早起晚睡,除了跟她开开玩笑,好像也没精力做别的。
过了两日,她偶尔看到司天监的奏报,心中好奇,还是问道:“前几日听宫人说司天监在宫中大肆搜查,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故作漫不经心,生怕陈初平有一点怀疑到自己身上。
“有人私闯太庙。”好在陈初平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贼首当场伏诛,只是似乎还有漏网之鱼。”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你没宿在紫宸宫那一晚,司天监禀告孤说有贼子闯入皇宫,让孤好生担心。”
这话拖拉着调子,也拖拉着李欢迟的心。
陈初平本来坐在案前低头看折子,李欢迟坐在旁边摆弄着一个布包,他说这话时脑袋没抬,却斜着眼暗中打量她。
她拿着根针,对着布包戳了半天似乎很是专注,其实手心里都是汗,一点进展都没有:“真是可恶啊。”
“唔,太庙中存放着辰国重要的器物,确实招人觊觎。”
饵咸钩直,如果在平时,李欢迟是肯定不会上当的。
但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之前的探索和眼下的信息都明晃晃地吸引着她,实在是容不得她放平心态。
“妾不曾听说宫中竟有此等宝物。”
鱼上钩,陈初平嘴角勾起:“你之前给徐才人说你喜欢礼器,孤应该早点想起来的。”
这一会功夫李欢迟心里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听了这句话又提到嗓子眼。
她让徐才人帮忙找东西的事他也知道了?
陈初平沉吟片刻,说道:“孤带你去太庙看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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