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担忧地踩着碎片,弯腰将我抱起放到榻上,柔声对我说:
“琉璃碎片锋利,小心划伤了你,你先休息,等下我来收拾。”
“兰芷无父无母,我收留了她,自然要照顾好她。涣涣你放心,我对她只有师徒情分,绝没有其他可能。你若不喜欢,我不给她便是了。”
我见他脚上都被碎片割破出了血,当下便心软作罢。
真正意识到事情不对是在百花宴那日,他即将出关,我去接他。
却看见兰芷慌慌张张地从洞口出来,她身上不着寸缕,一见我就跪在地上,神色哀戚:
“师、师母,师尊他、他在里面走火入魔,才这样……但是我和师尊什么也没有发生,求师母开恩,饶过我这一次!”
帝江一脸愧疚地出门,扔给她一件蔽体的袍子便让她退下。
他不安地向我解释,说辞都与兰芷说的一般无二。
我定定地看着他,清泪从眼角流下,帝江慌忙将我抱进怀里:
“对不起涣涣,是我不好,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我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他甚至还跪在三生石前起誓:
“此生此世,如果我负了云涣,甘愿自废万年修为,自裁于云涣面前。”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承诺是他给我的最廉价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没有一个能兑现。
为了突破修为,我决定封殿闭关修炼一百年。
帝江细心地将我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
“涣涣,你只管潜心修炼,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到你的。”
他确实说到做到,有他在外面守着,闭关的一百年里,我的修为突飞猛进。
甚至提前突破了。想见帝江的心空前迫切,我提前出关,从天池顺了只他最爱的天荷去寻他。
却看见风云渡口,黄角树下,他怀中拥着兰芷,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将两串白兰串成的手环给他戴上:
“爹爹一个,娘亲一个,我也有一个!”
渡口的黄角树是我嫁进天界那日,帝江亲手为我种下的。
那时还只是幼苗,帝江和我说,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这树就见证了我们一家共享天伦而今早已亭亭如盖,见证的却是他和别人的天伦之乐。
怀中的天荷跌落在地,化作点点星光顷刻消散,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明明是一副温馨和睦的画面,却像一只有力的手紧握着我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来气。
从前的种种承诺在这一百年的时间里,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背叛了我。
当下我便汇聚灵气,化作长剑飞了过去。
兰芷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拉着那孩童躲在他身后。
帝江伸手将他二人护到身后,也不躲我刺来的剑,徒手握住剑身,任由鲜血沿着他的衣袖啪嗒往下落。
此情此景,一如从前,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被他护在身后的人,换了人。
“放手!”我冷呵。
“涣涣。”他愧疚地低下头,一掌震碎了我手中的长剑。
碎片化作星光,他反手一道灵气挥来,我没来得及躲开,灵气如长剑,堪堪划破了我的脸颊。
帝江眸光颤了下,最后还是别开眼,没有上前来:“崇明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心死大概就在一瞬间,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他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帝江了。
兰芷拉过那孩童,扑通跪在地上哀求:
“对不起师母,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的,与师尊没有关系。你要打要罚我都愿意受着,但是崇明是师尊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那孩子大抵也没见过这阵仗,顿时嚎啕大哭。
兰芷将他抱在怀里,哽咽着安抚。
帝江也低头不敢看我。
心口像豁开了一个大洞,脸上的伤口倒显得无足轻重了,我闭了闭眼,艰难道:
“你知道的,帝江,我这个人平生最恨背叛,你自己选一个吧。”
“你自裁,还是我杀了她和那孩子。”
那孩子哭声更大了,兰芷不停地磕头求饶,帝江望着我,满是哀怨:
“涣涣,你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是我决绝吗?可我分明已经给过他机会的,不止一次。
我不说话,他也不动,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我失了耐心,欲再化出来一把剑自己动手,却见渡口外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破了清风渡口的结界。
原来在我闭关的百年里,魔族趁机领兵攻上了天界。
战火肆虐,天界死伤惨重,我只能暂时放下和帝江的恩怨,同他一起领兵上阵迎战。
那一战持续了近百年,天界大获全胜,魔族签订投降书的前一日,帝江来到我的营帐。
同他一起的,还有帝尊。
帝尊劝我:“云涣仙君,天下苍生不能没有你。帝江也是一时糊涂,着了那妖女的道。这样,等回去后,本尊做主除了那妖女和野种,这事儿就当翻篇了,你给本尊一个面子,留在天界可好?”
我转头去看帝江,他抿着唇不说话,显然是默许的意思。
想起过去千年的岁月,我终是妥协了一次。
但是变故还是发生了。
魔族签署投降书那日,他们布下了埋伏,降书交到帝江的手里,有黑箭自他身后放出。
众人惊呼:“帝江仙君!”
我心一惊,下意识出手还是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