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慧英脸上从没有过的不屈,沈言墨眼底升起诧异。
在他的记忆里,顾慧英虽然高傲,骨子却还是有些怯懦,在林岩被打成右派时在扫大街时,她根本不敢在人前叫他。
可此时此刻,她俏丽的脸上却是不卑不亢,好像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沈言墨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要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抓不住。”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比六年前更加让他动心。
顾慧英眼神淡然:“那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们。”
说着,她将大檐帽放在桌上:“我的帽子才摘下来,不想再被别人扣回去。”
话落,顾慧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言墨铁青着脸,‘砰’的将杯子砸在桌上。
办了辞工手续,顾慧英拿着工资一路从楼上下来。
小田着急忙慌地拉住她:“卿予,你真不干了啊?”
顾慧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那些仍旧带有异样眼光的人。
沈言墨是领导,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像在阳山村一样,扭转人们对自己的看法。
但她明白,留下只会催生更多的流言。
顾慧英深吸口气:“我结了婚,丈夫叫安柏竹,就是你们昨天看到送我来的那个当兵的,如果真想你们所说,我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赶回沪南,我丈夫为什么还来找我,还亲自送我上班?”
听了这话,所有人面面相觑。
她也没有逗留,对小田说了句保重便走了。
风拂过江边的柳枝,涟漪荡漾。
顾慧英倚靠着桥上栏杆,遥望着远方。
虽说还有半年高考,但加上辈子,她也快四十年没有上过学了,现在复习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思来想去,她决定等父亲工作稳定后,回阳山村看看婆婆,然后再做打算。
半个月后,火车站。
“卿予,把这个也带上给你亲家母,山里没什么营养,让她冲水喝。”
林岩把特地从供销社买的两包麦乳精塞到包里,又嘱咐了几遍。
顾慧英哭笑不得:“爸,我这包都快被你买的东西塞满了,我还得转两趟车,你真是要累死你女儿啊。”
“别嫌爸啰嗦,这回去你就多陪陪你婆婆,你别担心我,现在我身体好了,天天又有那些孩子作伴,回家备备课批作业,自由自在的好。”
看着父亲说话时有神的目光,她心也不由安了些许。
的确,父亲这段时间好像又找回了从前的神采,虽然只是个小学老师,但已经可以无所顾忌的去看自己喜欢的书。
顾慧英拉着他的手:“您记得按时吃饭,药也得记得吃,不要因为看书睡得太晚,睡觉前用热水泡泡脚,对身体有好处。”
林岩连声应答,目送她上了火车。
随着几声鸣笛,火车‘哐擦哐擦’地驶离了月台。
顾慧英探出窗,朝月台上的父亲挥手:“回去吧!”
等看不清人了,她才坐好,从口袋拿出安柏竹回部队后寄来的信,又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穿着军装的安柏竹,挺拔俊朗。
身边一个妇女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问:“这是你男人?”
顾慧英看向她,腼腆一笑:“嗯。”
“你们夫妻俩长得都这么俊呐,是要去随军吗?”妇女又问。
顾慧英摇摇头:“回婆家。”
随军,也许还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