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此话,不顾众人如何看待,便牵着我,带着阿越,连夜入住了京城的酒楼。
夜深露重,霍煜对今夜一事,仍然心有余悸。
他抱着我说:「幸好,幸好我回来得早,若我今夜仍在东宫议事……」
「你忘了我使得一手好鞭子?」我宽慰他:「谁能欺负得了我,就你弟弟那弱柳扶风的身子,我一脚都能给他踢废。」
他苦涩地笑了笑。
这夜,霍煜告诉了我来龙去脉。
他说宁国侯府连年亏空,挪用了当年朝廷赈灾的款项。而今圣上突然要查旧账,宁国侯府急需大量银子补上,恰在此时,皇商魏河来府中说亲。
魏河说,他的女儿自霍煜救了她之后,便念念不忘,若能结成亲家,他愿意送上黄金万两并上十里红妆。
霍父霍母欣然应允。
我问霍煜:「可是你在边疆,如何能成亲?你不同意,你父母还能将你抓回去不成?」
霍煜苦笑一声。
他当然不同意。可收到母亲的信不久,他便在战场上失踪了。家里人寻不到他的消息,索性做主,由他弟弟代他拜堂,将魏萝迎娶进了门。
「你失踪了,他们还有心思为你娶妻?」
他抓着我的手,低头埋在我的掌心。
我感到手掌有片地方渐渐湿润。
「二弟自幼体弱,父亲母亲从小便叫我让着他。二弟犯了错,受罚的永远是我。他们只想着尽快弥补侯府的亏空,从没想过我愿不愿意。」
「魏萝怀了孩子,可不是我的,母亲怎么如此欣喜如此遮掩?我一猜便知这孩子是二弟的,他从小便喜欢我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他都要。」
「出了这样的丑事,父亲母亲索性将错就错,左右都是侯府的孩子。母亲说,二弟身子弱,大夫曾诊断他这辈子都可能没有子嗣,如今有了,是上天眷顾,她如何能舍弃?母亲求我,求我担上这罪名。」
「她说那一夜是二弟喝多了糊涂了,他与我长得相似,夜色朦胧,连魏萝都以为是我。」
「母亲说,就说是我连夜回府探亲,却又因公务紧急被召回边疆。这个孩子,一定要是我的。」
回想起回京这些天,他被父母责骂,被妻子埋怨,被京城的百姓唾弃。他的父母。可曾有问过他失踪的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可曾担心他,打了败仗,入宫会被陛下如何责难?
可曾心疼他,受了那么多的伤,留下一身伤病,痛不痛?
这世上,父母的心大多是偏的。
烛火下,他如同一个年幼的孩童,脆弱不堪。
我发觉自己逢场作戏的心,也对他产生了些心疼。
「霍煜,此后有我陪着你,我永远信你。」
此事未完结,天色微亮时,宁国侯府派了小厮来酒楼找我们,那小厮急得抓耳挠腮:
「世子您快回去瞧瞧吧,少夫人昨夜动了胎气难产,孩子生不出来,大人叫您回去呢!」
霍煜面色凝重,我们回府以后,迎面而来的,是霍大人重重的一巴掌。
霍煜的脸瞬间红肿,他一声不吭,霍大人指着鼻子骂他:
「就为了那么一个低贱得来历不明的女人,你要害了我们霍家的子孙!若魏萝这一胎有事,我饶不了你们!」
他眼神阴毒,霍煜嘴角挂上讽刺地笑:「冬青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始作俑者究竟是谁,父亲不敢责怪,还是不忍责怪?」
霍夫人扑上来扯着他的衣襟哭泣,似是在看仇人。
「你干的好事!垣儿因她那一鞭受了惊吓,梦魇不止。我的孙儿如今危在旦夕,他们有事,我定杀了这***!」
我想,有些人或许永远都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总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霍煜看似是风光无限的宁国侯世子,是征战沙场受人敬仰的小将军,可他曾经,在他的父母身上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们从早上等到晚上,听着魏萝的哭泣叫喊逐渐衰弱,暮色即将四合时,屋内终于传来一道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