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我不是第一次看海,却是第一次被海震撼。
以前池闻带我来时,我总顾及着自己说什么他会高兴,警惕着做了什么又让他觉得不像段桑而生气,再美的风景看在眼里,也没什么意思。
如今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虽然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死的结局。
我在这座极美的海滨城市待了一周。
几乎每天,我都要在沙滩上看日出和日落,因为知道看一次少一次,所以格外珍惜。
那天我拿着瓶啤酒,在海边的秋千上看完日落,窝在上面睡了一觉。
天亮时,我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人从我手里抢过啤酒瓶,冰凉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看到了池闻。
他似乎一夜没睡,眼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很是可怖。
“你怎么睡在这里?自己的身体能不能珍惜点!”
我被他吼得有些发懵,吸了吸被海风吹得通红的鼻子,问道:“你认错人了吗?我是尤然。”
池闻突然怔住,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否则怎么会在他眼里见到一闪而过的心疼和痛苦。
他放缓了语气:“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甩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会去的。”
池闻出现在这里很意外,可我懒得再问,毕竟他已经说过,我们断了,两不相欠。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拒绝,毕竟五年来,我一直扮演着一个温顺的情人角色,从不违逆他。
我站起身,“我要回酒店吃早饭了,就此别过啦。”
刚走两步,却又被拽了回去。
“尤然,你很少这样不听话。”
他眯起眼,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坦然道:“是啊,以前你是金主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欠你什么。”
我指指耳朵上的助听器,“你欠我的也用这个抵了,所以,别再用这幅口气跟我说话。”
我想挣开他的手,使了下劲,却没挣开。
池闻的额角青筋跳动,似乎很罕见地动了怒却极力隐忍着:
“是,我们两不相欠。但是现在,你烧得很厉害,的确该去医院。”
“我不去!”
我突然烦躁地朝他大喊。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我的人生只剩很短的时间了,我不想把仅剩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
喊完,我忽然感觉喉间又是一股浓烈的腥甜,胃里传来剧烈的绞痛。
我弯下腰,大口大口呕出鲜血。
而后,我第一次在池闻脸上看到茫然、无措和极度的恐惧。
这样的表情忽然让我起了逗弄心,于是我佯装埋怨:
“你看你给我气的……”
话没说完,他突然直接将我打横抱起,疯了一样朝路边停着的车跑去。
沙滩绵软,单人走在上面都深一脚浅一脚,何况是抱着一个成年人狂奔。
他跌跌撞撞地跑,我在他怀里有些发晕,又呕出了几口血,眼泪汪汪地劝他:
“慢点,慢点。”
他不敢看我,速度减慢,口里喃喃地重复:
“没事,不用怕。没事,不用怕。”
他尽力平稳语气,声音却明显带着颤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