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闪过一种不知名的恐慌。
我想不出这是什么,只是到处找着镜子。
“镜子呢,给我!我要看。我的脸,我不同意,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包起来?”
我寻遍整个房间,根本没有镜子,甚至就连自己的手机也被收走。
江北辰听到叫喊声,他推门而入,我看到他,像受惊的小鹿看到了救赎,哭着扑到他的怀里:“北辰哥哥,你快救救我,你看他们把我的脸怎么了?我要拆掉这该死的纱布,我要看自己的脸!”
我哭得厉害,打湿了眼底下的纱布。
江北辰单手虚虚拢着我,另一手帮我擦着泪,又前所未有的,耐心的跟我哄着说:“别哭了,你脸上有伤,再哭的话,眼泪湿了伤口,这美容就白做了。”
我愣了一下,为他的温柔而茫然,也感动。
但是:“北辰哥哥,我脸上什么时候有伤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心中有着疑虑,边擦着眼泪边问。
江北辰给跟进来的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出去,把门带上。
他拥着我,坐到床侧,声音极致的温柔:“是上次的事了,你忘了吗?已经很久了。”
他这样说,我似乎有些相信了,也醉在了他的温柔中。
可是上次,我脸上有伤吗?
我使劲想,也想不出我上次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来,吃药吧,这药有助于伤口恢复。你且耐心一些,一周,就可以拆纱布了。到时候,你也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了。”
他掌心拿了药,递给我。
水是凉的。
不过,没关系,凉就凉了,天气热,我也喜欢喝凉。
“好,那我不哭了。北辰哥哥,我乖乖吃药,你别不理我。”我几近卑微的求着,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淡漠。
别人说我恋爱脑,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连命都不顾了。
可他们哪儿知道,我爱了他十年,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放下的?
但凡他肯给我一个笑,便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喝完了药,我又满含期待的看他:“北辰哥哥,我喝完药了,可不可以,见见我妈?”
我也有家人,我很久没见妈妈了。
“可以。”
他伸手轻抚着我的长发,语声温柔,“下次我就请聂夫人过来。”
我乖巧点头,吃了药,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次听到妈妈的声音,不是温柔的,不是欢喜的,而是冰冷的。
“把自己造成这蠢样,还有脸活着?聂惊语,如果我是你,还不如一头撞死!”
我的妈妈目光冰冷看着我,眼底没有温情,只有厌恶。
聂惊语,是我的名字。
我呆住:“妈妈……”
我不是你最爱的女儿了吗?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么恶毒又愚蠢的女儿。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狠到要杀人,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活该!”
聂夫人冷冰冰的骂完我,转头去看江北辰,脸上跟唱戏似的,一瞬变成阳春三月:“北辰啊,我这个女儿不争气,让你委屈了。不过你放心,你以后怎么对她,都跟我们聂家无关,只是我们聂家的生意,还请北辰多多照顾。”
一瞬间,我心底破了一个洞,呼呼灌着冷风。
我的妈妈,把我抛弃了。
而我想要的,所有的欢喜与温情,也都在今天毁于一旦。
我白了脸,呼吸也难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喘不过气。
“会的,聂夫人,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一家人。看在……惊语的面子上,我也会照顾聂家的。”江北辰慵懒随性,翩然若贵公子,世人从来只见他的好。
聂夫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只知道,我难受得像溺了水。
我想哭,但还是忍了下来,哽咽道:“北辰哥哥,我妈妈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真的,我没有害人。你都信了我,她还是不信。”
江北辰这两天,对我一直和颜悦色,我大着胆子捏着他的衣角,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厌恶的把我推开,而是轻轻拍着我的手,哄着我:“聂夫人只是暂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你别介意。”
他在安慰我,这让我刚刚还如同冰天雪地的心里,淌过一丝暖流:我不孤单,至少,还有他会护着我。
我擦了眼泪:“知道了,我会慢慢跟妈妈说的。”
可我不知道,人性的凉薄,与残忍,从来都是一把利剑,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狠狠逼疯,又剁成肉泥。
一周时间过得极快。
这天早上醒来,我满心欢喜的等着医生拆纱布。
北辰哥哥说了,我不用去医院,在家里拆就行,他会请医生过来的。
我开心极了:“北辰哥哥,我要变漂亮了,你会不会更爱我?”
“北辰哥哥,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梦到我成了你的新娘……”
“北辰哥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安啦安啦,不会有事的。”
我故作欢喜的反过来安慰他,其实,我心里比他还要紧张,毕竟,这是我的脸。
医生是九点钟到的,拆纱布的过程很顺利,没出现什么意外,只是,伤口略显红肿,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恢复。
“江先生,再用药一段时间,等炎症消了就好,不过,照目前来说,手术非常成功。”
镜子里映出一张……肿肿的猪脸,这就是我?
我骇然了!
不!
那场手术,他们到底在我脸上动了多少刀!
为什么我隐隐感觉,这张猪脸的背后,似乎还隐藏了什么别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我暂时想不通,看不透,只是一闪而过的不安,快得抓不住。
半月时间又一恍而过,我忐忑不安的每天都按时吃药,而江北辰也回来的更频繁了,他甚至一天能回来好几次。
每次回来都盯着我的脸看,一看就看很久,甚至我半夜醒来,他还盯着我看,像入了魔似的。
这让我心中的不安,隐隐又增加了不少,但他这样关心我,肯定也是在乎我的吧!
我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这张脸,只要他喜欢,不管是什么样的脸,我也都会喜欢的。
心中有了希望,心情也显好:“北辰哥哥,等我的脸好了,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我好久没出去过了。”
是的。
自从……北辰哥哥的白月光死后,已经快三个月了,我没有踏出过江家一步。
江家,似一个囚笼,把我关了起来。
“好,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出去玩。”他的目光更深的落在我的脸上,似乎像在透过这张脸,又看向他记忆中的谁。
我心中又升起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他,到底在看谁?难道看的不是我?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起起落落。
一念天堂,万物生。
一念地狱,生死无门。
又过几天,我脸上的肿退了下去,当我如往常一样,踏出房门去往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我看到佣人落在我脸上的眼神,震惊得像是见了鬼。
“你在看什么?”
一颗心颤抖起来,我推开她,冲进她身后的佣人房,佣人连忙追我,“聂**,你别跑……”
桌上放着镜子,我抓起镜子,对准自己。
镜中一张熟悉的脸,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