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照旧窝在猪棚边上。
大概是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一夜,李有财脸色明显黑了不少。
吃晚饭的时候还一直嚷嚷着自己肯定是因为背着尸体走了一路,身上沾了死人的晦气,所以才会累得腰酸背痛。
“不然,以我的身子骨,就这点山路,哪会累成这样?”
闻言,公公特意给李有财倒了满满一大碗的农家酒,又多夹了两块肉,跟着把脖子上的链子解下来交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老大受累了。”
“喝点酒驱驱邪气。”
“不过,换钱这事儿,明儿还是得你去。”
“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个家以后就得靠你了。咳咳咳……”
看得出来,婆婆的死确实让公公大受打击。
此刻,他连举着旱烟的手都在发抖,说一句话就得缓一缓,说完还止不住地咳嗽。
公公咳得很费力,得拿手撑着才不至于栽在饭桌上。
咳完,他把手随意在裤腿上抹了一把。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敏锐地看到粘在他衣料上的那点猩红。
李有财满脸喜色地接过链子揣进兜里,又给自己倒了两杯。
烈酒下肚,李有财似乎真的恢复了的力气,高高兴兴地躺回屋里呼呼大睡去了。
公公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抽了很久的烟。
烛光晃动间,他像是终于记起了蹲在角落的我。
前一秒还有气无力的公公,后一秒就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抽出皮带就朝我身上招呼:
“都怪你这个丧门星、贱东西!”
“嫁进来这么多年,生不出蛋就算了,连自己的婆婆都看不好!”
“要不是你这么多年连个带把的也生不出来,你婆婆怎么会被老李家的祖先怪罪,早早就给带走了?”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从前,我是最怕被公公打的。
婆婆到底是女人,力气有限,平日里也是骂比打多;李有财嫌我身上淤青和伤疤太多,会影响他的兴致,除非在床上,不然极少动手;唯有公公,力气足,又极爱用暴力来获取快感。
每次只要是田里收成不好或者和村里人打赌打输了,他就会拿皮带抽我。
皮带头上的金属扣,往往会把我的皮肤打得鲜红一片。
只有我被打得皮开肉绽,匍匐在地上满地打滚求饶,公公才会意犹未尽地收起凶器。
但这一次,还是同样狰狞的面目,我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弱了很多。
公公的手红肿得厉害,好几次连皮带都拿不稳。
金属扣落在我身上,只是轻微地带起了一层皮,连血珠都见不到。
公公却毫无察觉,只是在我的一声声哀嚎中,和往常一样,获得了变态的满足感。
他晃晃悠悠地收回皮带,像牵着一条狗一样把我牵到猪棚边锁好,然后回了屋。
一路上,公公都咳得很厉害。
是那种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的厉害。
只是他的儿子躺在床上睡得比猪还死,一点也没听到。
他自认为自己只是受了点风寒,睡一觉就会好。
只有我注意到了。
注意到他裸露的脖颈上快速脱落的皮肤,就像他的生命一样,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颓势朝着最糟糕的情况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