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乾坤殿内,一年龄不过两岁的粉嫩团子正立于其中,朗朗诵诗。
今日有别国使者来访,父皇设下宫宴,巧了,夏清麦近些日子刚学诵了几首诗,便被他搬去了人前显摆。
「哟!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瞧着也才两岁出头吧,便已经会背诗了?」
「莫不是神童转世?我家犬子也是这般年纪,连话都说不利索!」
眼看朝堂之上各色夸赞不绝于耳,身居高位的男人简直笑歪了一张嘴。
我默不作声地塞了块糕点进嘴中。
呵,这就是男人。
当初说宁可绝后也绝不认夏清麦这个孙子的人是他,如今又美滋滋将别个拿来人前显摆的也还是他。
在心里偷偷翻了自家老爹一个白眼,我正觉着今日宫内做的糕点味道着实不错,准备再塞一块进嘴中时,先前朝堂上夸赞的声音却陡然一转。
「就是这小娃娃瞧着怎的这般眼熟?」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跟咱太子殿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咳!我手里的糕点骤然落地,僵硬转过头。
果然瞧见今日所来宾客之中,一身穿白袍腰落金纹的男子猛地怔住。
男子脸上客套的假笑很快淡去,换上一幅意味不明的神情打量起了大殿内的夏清麦。
苍天!老天爷!皇帝老爹!!
您怎的就没告诉小的,您今天要宴请的别国就是齐国啊!!?
我爹是大夏国九五至尊的皇帝,我娘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我爹和我娘感情极好,前后又生了我两个皇子哥哥,所以我自出生起,便注定了是这整个夏国最最最受宠的三公主。
可是此刻,我亲爱的母后,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成为这夏国最最最不受宠的三公主了。
夏国与齐国素来不合,两国只在表面维持良好的邻里关系,暗地里却是鹬蚌相争几十年,斗得难舍难分。
这冷不丁听见人说自己亲亲皇孙长得像齐国太子,我那狐狸老爹很难不联想到些什么。
他脸上方才还挂着的笑意瞬间变得冷然,直直打量起了坐在角落里的我,属于帝王的那份威压令人战战兢兢。
一时间,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皆投在了我的身上。
父皇也就算了,怎么被沈淮序盯上,也像是被狐狸盯住了一般如芒在背?
皇兄!!快救我!!!
我后背冷汗淋漓,垮着一张脸朝身旁正端坐着看好戏的夏国太子求救。
夏国太子夏知礼,我的皇长兄,也是夏清麦如今名义上的便宜老爹,十分冷漠地瞥了我一眼。
而后才在众目睽睽下施然起身:「诸位说笑了,清麦是我和发妻之子,怎会与淮序兄有相似之处?」
齐国来者们面面相觑,纷纷咳嗽以缓解尴尬。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当是老朽们老眼昏花了。」
「呵呵,这么一看,这小家伙还是跟太子殿下更为相似些啊!」
我这才松上一口气,忙赶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夏清麦一张小脸护在了怀中。
「父皇,小麦芽该午睡了,我便先将他带回去了。」
得了狐狸老爹的首肯,又跟使者们寒暄了两句后,我忙不迭带着夏清麦逃出了乾坤殿内。
为什么要用逃字呢?
因我与沈淮序不对付许久,自觉深知他的脾性,是个与我父皇一般的狐狸性子。
偏偏这人还极其狂妄自大,恐怕我再多待一秒,他就该自顾自扣上一顶夏清麦亲爹的帽子了。
这可不行,小麦芽可是我的心头肉,断不可认贼作父的!
可老天偏不逢人愿。
我牵着小麦芽的手走在御花园的石铺路上时,他忽然扬起一张稚嫩的脸看向我:「娘亲,今日殿上他们说的那个太子,当真是我爹爹吗?」
当然不是。
我正准备信口雌黄胡诌个故事将小孩蒙骗过去,一抬眼却见沈淮序不知何时正站在御花园的门前,正要笑不笑地看着我。
方才夏清麦童言无忌的那番话,必然被他听去了十成十!
小麦芽,你可真是娘亲的好宝贝,坑起娘来毫不手软!
我刚胡诌好的故事当着正主的面瞬间哑然,脸色一垮就要带着夏清麦换条路走,却被身后一声轻笑拦住了脚步。
「怎的三公主今日见了在下这般着急要走?可是前年赛马一事输于在下,没脸见人了?」
当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沈淮序!闭上你的狗嘴!当初要不是本公主……!」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沈淮序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跟前,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边噙着抹笑,像极了蔫坏的狐狸。
「嘘,公主殿下,有孩子在场,莫要口出秽言。」
他虽是这么说着,一只手却在夏清麦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搭上了我的腰。
温热的触感落得我腰间一软,又想骂他,却见他那双狐狸眼滴溜一转落到了夏清麦的身上。
「小麦芽,我想单独同你娘亲说些话,不知可好?」
当然是不好!
我正想开口拒绝,沈淮序那贼人却率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我便眼睁睁看着粉玉团子被狐狸骗得晕头转向地点了头,后被宫女牵着带离了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