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宫,我走了一年有余了吧。
今日盛装打扮,以伶人身份入宫,才知道想出去容易,想进来,是这么艰难。
浓厚的油彩糊了一整张脸,连昔日伺候我的宫女都没认出来我。
也是了,这一年,宫里络绎不绝的进新人,后宫三千虚位,一年就快满了。
听说,人人都有张和我相似的脸。
我一个戏子,身份低贱,卫轲云不召见我,我就得跪在殿门口候着,这是她惯用惩罚低位嫔妃的手段。
今日亦是如此,我跪了一天,连口水都没有,腹中空空,可我心里却是斗志满满。
卫轲云,坐不住了。
十几年前,她被先皇亲封太子妃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惶恐不安的跪下来求我。
「姐姐,妹妹是后来人,不比姐姐跟郎君情深,这太子妃该是姐姐的,云儿不敢奢求,姐姐不赶我走,云儿就感恩戴德了。」
那时候,我已经好久没搭理李承悭了。
纵使他再也没有宿过卫轲云房中,纵使他给我买了六福斋的栗子糕,纵使他送了一座江南别庄给我,我都没有原谅他。
她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见,只看着她那肚子大如鼓,走路都不方便。
她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朝李承悭伸出了手,李承悭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刺眼。
我胸口憋闷,不知道为什么委屈的想掉眼泪,我眨巴着眼,将泪意逼退。
我一句话也没说,我怕我一张口,全是哽咽。
卫轲云低垂着眼,泪倒比我还多,李承悭拉拉我的手:「阿梨,她已经求你原谅了。」
那时候我口舌笨拙,想反驳又没琢磨出来是哪里不对。
直到李承悭也没了耐心哄我,替她拭去泪水,牵着她的手,极其小心又珍重的送她回去,舌尖的苦涩,才让我哭出声来。
今日她让我跪在这,无非就是想磋磨我,让我看清云泥之别,想看我求饶,想看我没了地位,尊荣以及李承悭的宠爱后,是怎么样的卑膝奴骨。
直至夜色降临,宫灯一盏盏点亮,我才被安排,去御花园里唱戏。
三妃六嫔全都来了,莺莺燕燕们百无聊赖的恭维着卫轲云,她挑衅的看着台上的我。
「妹妹们稍安勿躁,好戏登场了。」
我挑着眉看她,被宫人呵斥,不得无礼。
早晚也是要被羞辱,不如主动出击。
我轻启朱唇,站在高台上,睥睨的看着她们,皇子公主们,寥寥无几。
唯有卫轲云的儿子大皇子,已经出落成少年了。
「诸位妹妹好啊,一年不见,还都是一无所出啊。」
我拧开了从班主手里要来的梨花香,一瞬间,香味弥漫,台下的莺莺燕燕们就白了脸。
看来,都知道梨花香的渊源了,很好。
李承悭可是明令禁止,宫里再不许出现梨花香的。
可终归堵不住悠悠众口,看那瑟瑟发抖的宫嫔们,我就知道,受害者不止我一个。
她们看向皇后的目光,充满了幽怨,可又敢怒不敢言。
卫轲云也没想到,我会在众目睽睽下拿了出来,长长的护甲,都快抓断了,继而她呷了口茶,对着一旁使了个眼色,充满了轻蔑。
呵,还是没有长进啊,手段还是这么拙劣。
我被当众掌掴,声音清脆,打的台下胆小的嫔妃们,不敢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