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终可归

冬天虽就往年来说是来迟了些，漫天大雪将沧澜山封得死死的，而城隍庙的僧人可还是同往日一般诚心礼佛，不问过往，坊间人们常说在大雪时节上山更能彰显诚意，这倒是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善男信女。冬至这一天的气候更是冷上了几分，即使将地龙打开，由着人们进进出出热气也是尽数跑光了，从脚底渗上来的彻骨的寒意也能冻得人直哆嗦。但冬至倒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时候，平日里分别的亲人在此时总是能找借口聚一聚的吃上几口热气腾腾的火锅，也能算是暖洋洋地过个冬了。

借着林城正好返京的这样一个好时机，林卿欢自然是会亲自下厨的，所有进府的蔬菜都是她一一打理好的，淮阳王府常年就是没什么人气去闹腾的，林卿欢也派人去请了宋怀瑾过来一同过冬至。铜锅是入冬前就打好的，足足打大了一圈，正巧可以满足林家这么多人的胃口，平日里总是能听到林家的两兄弟吹捧自家妹妹的手艺是多么好，这倒是让素日不常见到的长辈们期待不已。

白菜只取莲心的嫩叶，仔细拿水浸着保持鲜嫩爽脆的口感，除此之外但凡在市面上能买到的蔬菜，都是取最好的部分留用，牛羊肉选自的也都是才出生三月左右的，这时候的肉质自然是最好，鲜嫩可口、入口化渣，码好调味料去除腥味还去了一次血水才算好，牛羊肉的骨架再用来熬好汤底，加入十几味药材降燥，也不用担心天干物燥的吃多了上火，这时节来喝是最好不过了，而调料林卿欢也都是记着每人的偏好，寻常香料一应俱全，彼时一向错漏也是没有的。

“欢欢！你在花谷待了许久手艺比以前真真是好上了许多！”林卿欢做的汤底本就是可以喝的，牛羊肉下去之后，香醇更甚，再在碗底撒上几粒葱花，喝的秦泉更是赞不绝口。周围的长辈们也是对林卿欢的厨艺赞不绝口，没想到藏之深闺的她居然也有这等手艺。

“那你就多吃点啊，明天你若是去昆山可就没有这等味道了。”林卿欢瞧宋怀瑾也没怎么夹菜，便烫了一汤匙的牛羊肉给他递了过去，林老爷和林夫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的意思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林卿欢取过馄饨将小巧别致的馄饨尽数下了下去，又给宋怀瑾满满盛了一碗，反倒是自己倒是没怎么动筷子的。“你多吃点啊，我做的可好吃了。”

世家中少有的和谐氛围却是在林府最为常见的画面，酒足饭饱后，一大家子就这么坐着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丝毫不提朝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平日里不常见到的人此刻也没见得生分，而大多的长辈则是喜欢打着林卿欢和宋怀瑾的玩笑，也不说些没底线的话，都是喜欢逗逗这个讨喜的小辈。

待人散了过后，林老爷独留了宋怀瑾一人进了书房，足足谈了大半个时辰，林卿欢也不知道爹爹喊宋怀瑾是为了什么，林夫人也只是掩嘴笑了笑。宋怀瑾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他独自在长廊走着，掌灯的侍童默默在前面引着路，走着走着他脸上的笑意也就藏不住了，好像自十岁那年许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长廊的尽头是林卿欢眉眼弯弯地等他，宋怀瑾连忙跑过去给她暖了暖手，只字不提书房里的事，林卿欢倒也不问，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旨意来的很快，上午求的旨意下午便到了各家门前，领头的公公因是有着旨意在身，不便朝林夫人行礼，待念完圣旨后，公公收了较为平时更为丰厚的打赏做了个福便退下了，林卿欢跪在地上像是久久地回不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后，好心情更是止不住的挂在脸上，突然想通了在冬至那夜宋怀瑾不曾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心里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

“我就说要准备嫁妆了吧。”林楠看着自家妹妹早早地找到了良配，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大抵是自家最好吃的那颗白菜被一个比较好看的猪拱了吧。

林言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得去准备些好物件了。”

喜讯随即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倒是津津乐道，今年总算是又多了一样饭后谈资，坊间见过林卿欢的只说那是何等绝色，而没见过地便也只敢在背地里说拿不准又是一桩政治联姻而已，若是拿上了台面，大抵会被抓进去，好好蹲蹲牢底才好。京城的公子哥们许是没那个胆子托人去林府说媒了，而世家小姐们却还是觉得自己有机会的，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便三天两头就往淮阳王府门口跑，恨不得能跟宋怀瑾来一次偶遇。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宋怀瑾正忙着准备迎亲彩礼，根本就无暇出府，即使出去眼底也容不下旁人。

“娘！凤冠太重了！怎么戴啊！”林卿欢看着眼前一个一个镶金镀银的凤冠，都是江南师傅们顶好的手艺，眼睛差不多都得晃花了去，仿佛这些匠人们恨不能将世间的奇珍异宝都打在上面才好，所以这些个凤冠自然是穷尽他们一辈子的手艺。

“这有什么？娘原来的时候，戴的比这个重多了。这才哪是哪啊？”林夫人仔细挑选着凤冠，一一认真比对，将这些别致的凤冠一定得瞧出个高下来，这些在林卿欢看来都是一样的东西，委实瞧不出来。

而自家嫂嫂们也纷纷给她拣选着首饰，婚服是一早就备好的，鸾凤和鸣的样式，借的都是成双成对的美意。自家嫂嫂将她平日里喜欢用的首饰分在了一个小匣子里，别的则全部拿来装着林言从四处找来的奇珍首饰。“小妹你就收着吧，这些可都不能失了平日礼数，倒叫别人觉得咱们家小气可就不好了。”

“可是哪用的完这么多啊？”林卿欢说到后来也就不反驳了，因为看着她们挑选的首饰，真的是恨不得将最好的都往里塞。那此时的宋怀瑾呢？他也对未来如同自己一般充满期待吗？

林卿欢的婚事还没怎么翻篇，林楠那里倒是热闹了起来，各家公子瞧着林卿欢是没戏了，都眼巴巴地盼着自己妹妹能够攀得上林楠这位公子哥，毕竟林府在他们眼里可是一个不想放手的香饽饽。李楠这人说来也怪，平日里自是风流少年，此刻却对那些个小姐们避之不及，只恐她们为豺狼虎豹，这倒是给林卿欢的闲暇时光里，多添出了几分趣味，平百里总会打趣自己的三哥，莫不是个断袖。

婚书来的很快，锣鼓敲得震天响，林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了许多人，京中已许久不闻这样子的大喜事了，送来的彩礼队将京城的主街堵得死死的，一直从林府排到了城门口，林家的门童侍女们也忙着打点府外围观的众人，说着吉祥话的总是赏了些许银钱的，林家在自家孩子这些事上向来出手阔绰，从来都不拘着什么。

来送婚书的人是梁诀，红绸锦缎的婚书方方正正地被放在锦盒内，淮阳王府的漆印落在下方，林卿欢瞧着上面的话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眷卿尔尔，如斯美景。”直叹自己的阿瑾什么时候也学着写这些话了，一时倒也不急于回帖，梁诀便耐心地和林府长辈们讨论着林卿欢的婚礼的宴请名单，婚宴菜式都是要一一再筛一遍的，这些都得合着众人的口味。

后园里的腊梅被枝丫上的积雪压得很低，从长廊上过来，还夹着淡淡的香气，园林里的园丁倒是一把好手，将照料得后园时时刻刻总是有开不尽的花。林清欢则是不顾这些的，到底是女儿心肠，总想着得给宋怀瑾写点什么才行，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啊。

“嫂嫂，你们嫁给我哥哥之前也是像我这样的吗？”林卿欢提着笔迟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才好，便又问着一旁收拾嫁妆的嫂嫂。“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也不知道从哪里说。”

正在收拾嫁妆的嫂嫂听到这么一说，心叹到底还是小姑娘啊。“我们自然也是这样子的。嫁给自己喜欢的心上人是这世上最好不过的事了，乔之，我们盼你好，自然是希望你能找个相爱的男子相伴一生的。回帖不需要说别的什么，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才好，他喜欢你自然是喜欢你的真性情。”

林卿欢听着自家嫂嫂的话，便落笔写了自己许多的不足，但凡不足，林卿欢只能盼之后的宋怀瑾多多指教了。自家嫂嫂收了自己写的信之后，敲了敲她的脑袋直叹她是一个傻姑娘。

梁诀拿了回帖之后便起身回了淮阳王府，宋怀瑾接过回帖之后，什么也没有多言，但眼里皆是望不穿的宠溺，梁诀在一旁只觉得林卿欢厉害，宋怀瑾这样的男子竟也能为了她化为绕指柔。

卿卿似你，何须多言，但唯此生，千言不变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