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任由我后宫沉浮多年,也不由得一张老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只能连连咳嗽。
我儿也开始疯狂咳嗽,一时朝堂上咳嗽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不知道还以为害了什么疫病。
那日之后,我的口误又给坊间增添了几条桃色十足的传闻。
有的说,太后素来耽于男色,最喜风姿秀雅,翩翩如竹的美男子。
故而在朝堂上才会一时口误。
也有的说,太后与中书令,有一段自少年始的深厚情谊。
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天意不遂人愿。
想起这些传闻,我就头疼。
外人哪里知道,顾文亦虽然当庭没有发作,可转头就上了道奏章。
说太后年事已高,神智时有不清也是有的。
为了凤体康健,不当再垂帘听政。
——我可去你的年事已高!
小内侍适时地奉上一盏白茶:“太后先尝尝这茶,昨夜取了山泉水冷泡的,最是清心凝神。”
盛夏苦热,所幸宫内人机灵,给我挑的内侍都是如竹般秀雅的少年人。
这炎炎夏日中,看着就如沐春风。
我抿了口茶,长叹一声,又拿起铜镜看了眼。
在宫中养尊处优这些年,镜中人虽算不得国色天香,可也鬓发如云,雍容万千。
是从何时起,我成了这幅太后的模样?
我摆摆手:“罢了,给哀家取一盘冰镇葡萄来。要冰。”
小内侍还是为难摇头:
“今年葡萄产量少,市价贵,陛下说今年内库就不采买葡萄了,免得顾相又......”
我一头栽进软垫里,咬牙切齿道:
“顾相,顾相,好个殚精竭虑,一心为民的顾相啊!”
谁能知道,轩轩如霞举的顾丞相,私底下是个睚眦必报的怼人精。
哀家四十大寿之时,刚升任丞相的顾文亦在万寿宴上送了我一对老鳖。
一席紫衣笑得从容:“臣在这里祝太后,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那时我刚当了几年太后,面子上的仪容还是要的。
只能忍着掀桌的冲动,和这个人在恼人的蝉鸣中相视一笑。
坊间传闻,顾文亦与我有私情,真是绝无可能。
对错的男人动心,如同被猪油蒙了心。
一次还学不会疼,那才是蠢到家了。
哦,忘了说了。
先帝就是那块猪油。
3
进宫那年,我十五岁,也是这样一个热得让人心慌的盛夏。
幼年时,我遭逢家变,随陆氏一族流放安西。
我与我弟幸得好心的药馆老板娘收养,在西州城里隐姓埋名生活。
先帝为五皇子时,曾与西州城外上马督军,击退戎狄五百里,属实是一段天子守疆土的佳话。
自那以后,安西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以先帝退敌为题的画像与杂戏。
我确实动心过,不过对象是一幅画。
现在想来,那幅画是真好。
十八九岁的天家少年,一袭戎装,不掩眉目间的文秀之气,像是春日风中郁郁葱葱的竹。
我当年一见就魔怔了。
我哥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进宫去陪伴先帝,满心都是杂戏里的天家少年。
“罢了,我也不劝你了。”
进宫前,我那已做了两江总商的大哥一口闷了茶,恨铁不成钢。
“若是真倒霉催的中选了,记得抱紧皇贵妃娘娘的大腿,知道没?”
那时我只在意脸上的花黄有没有贴歪,对着铜镜心不在焉地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最好还能替你去看看沈姐姐。”
“尽瞎说!你这个性子啊,”我哥长叹一声,放下茶杯,“也许没那么聪明,是件好事。”
他说完,良久都没再说话。
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哥正眺望着窗外,唇边依稀是一缕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