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回来啦?”科长王有志见我回来,就放下了正刷着小视频的手机,向我点头道。
那个正在工作的女孩子听见声音就转过头来,向我一笑点了点头,可是我能敏锐地感觉得到,她的眼神高傲中带着一份矜持,似乎很优越的感觉。
“科长,这是……”
我看了一眼王有志,又望向了那个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哦,她叫孙菊,是从文化局借调过来的。你这不是外出学习了一个月嘛,咱们科里事情也多,所以就从文化局选了个公务员,借调过来干活。
唔,你们认识一下。”
王有志就说道,不过,他有眼神多少有些不自然,好像是在刻意避开了我的眼神。
顿时,我心下间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王有志这个人可是机关老油条了,精得很,他好像是在憋着什么坏?
王有志今年四十岁出头,在我们区宣教部干了十几年,早已经油滑油滑的了,表面上跟谁都客客气气的,肚子里倒底在转悠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在他手底下干活儿一年了,没在他身上学到半点东西,一切都是靠自悟,他每天对我也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阴不阳的,在别人面前我从来没听他表扬过我,至于有没有说过我什么坏话,那更不得而知了。
反正,我有些怵他,每天就是闷头干活而已,都不怎么跟他说话。
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我还没有从温婉死去的愤怒、仇恨和痛苦还有疑惑中走出来,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力控制住情绪,别失态就是了。
“你好。”孙菊又向我点了点头,却是连站都没站起来,这多少就有些不太礼貌了。
孙菊好像跟我年纪差不多,中等身材,中人之姿,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罢了,唯独气质有些不同常人而已,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优越感。
不过我也没心思跟她计较,只是点了点头,将包放在了桌子上,望向了王有志,“科长,你说赵部长有事找我,是什么事,您知道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还是问赵部长吧。”
王有志摇了摇头道,却是眼神一闪。
我看了他一眼,再没再问,转身就去了赵部长的屋子。
赵部长叫赵庆丰,跟王有志一样,也是四十岁出头,是我们宣传科的主管副部长。
到了赵部长屋门外,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赵庆丰的声音,“来吧。”
“部长,您找我?”
我进了屋子,勉强挤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道——以我现在的心情,能笑得出来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嗯,听说,你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情?”
赵庆丰问我道。
“我女朋友,去世了。”
这一句问话,让我鼻头发酸,我强行控制着情绪,点了点头。
“节哀。”
赵庆丰点了点头,不过感觉这更像是礼节性的过度,因为紧接着,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直切主题——半点多余的关怀都没有,人情冷酷!
“小张啊,上阶段宣传科的活儿很重,要策划很多大型社会宣传活动,你外出学习这段时间,王有志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跑过来跟我诉苦,部里务会研究了一下,就决定从文化局借调过一个人来,叫孙菊,你应该见过了。
这段时间,孙菊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拿了几个大活儿,也组织了一场大型活动,得到了部长的高度认可。
现在呢,虽然你回来了,但宣传科也实在配不了那么多人,所以,部务会研究了一下,你就先去办公室干一段时间。
好吧?”
赵庆丰点起枝烟来,望向了我说道。
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我一个刚进机关才两年的小白丁,再加上还沉浸在温婉去世的悲痛、仇恨与愤怒之中,一时间居然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我被踢出宣传科了,并且,部务会已经通过,事情铁板钉钉了!
我脑子“嗡”地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王有志已经四十岁出头了,据说马上就会派出去,也就是提拔。
那样的话,一直在宣传科工作的我,就有很大的机率当上科长。到时候,再熬几年,顶多十年,我这个农村孩子也就能出头实现阶级跃升了。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被踢出宣传科,出局了?
而新来的孙菊,直接顶替了我的位置?
刚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好吧,就算出局了,但直接将我踢到了办公室去,这就有些太不公平了吧?
就算我再是机关新人小白丁,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如果是新人,一般来了之后都要在办公室干一段时间,伺候领导、熟悉各方面工作,等等,这叫墩苗。
干完一两年之后,若是有潜质的,那就一直留在办公室,继续伺候领导,做好保障工作,但这种留下就有了培养价值了,甚至不排除以后成为办公室主任。
可问题是,我已经不是新人了,并且,之前就已经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年了,一年后转正才分配到宣传科的。
但又隔了一年之后,居然重新回了办公室,相当于重新从新人小科员做起,这可不是培养,是典型的发配啊。
这就意味着,我几乎是被放弃了,只能回办公室做小科员干些杂活儿。
未来五年之内,恐怕我连个科长都不要想了。官场仕途之中,起步时间极其重要,起步的时间越早,意味着未来的发展空间才越广阔。
可我现在,别说什么起步,连起跑姿式都没拿好呢,就被人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凭什么啊?
“赵部长,我,我也没犯什么错误啊,孙菊顶我的位置我没意见,可是让我重新回办公室做小科员,这是不是有些过份了?我……”
我胸中窝火,再加上温婉的死对我造成的打击,一时间情绪上头了,言辞有些激烈。
“嗯?”赵庆丰眼中冷光一闪,望向了我!
他素来威严很重,不苟言笑,部里的人都怕他,我瞬间清醒过来,强行将下半截话咽回到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