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出去没多久,我就开始哭。
哭得肝肠寸断,好像要把我这辈子的眼泪都掉光。
公鸭嗓的男人拿出早准备好的拨浪鼓,糖葫芦和一堆零嘴儿蜜饯哄我。
那是我爹告诉他的,我一哭,只要有好吃的,就能哄好。
可是这次,这个法子也不管用了。
公鸭嗓的男人哄了我许久,马车离开永吉县,穿过一片林子,又路过一个镇子,我还在哭。
他说什么,我都不肯听。
就连我平时最喜欢的梅子蜜饯,都无法止住我的眼泪。
我扯着他的袖子边哭边喊。
“我娘不是宫里的娘娘,她叫姜眠,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去年入冬的时候病死了。”
公鸭嗓男人说:“没错,她叫姜眠,是陛下的淑妃,七年前被陛下打入冷宫,假死跑了。”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十几次,我终于抓到了其中的关键点。
“那我娘这次还是假死么?”
公鸭嗓男人愣了一愣,不说话了。
我知道,马车的后面,还有一辆马车,那里面拉的,是我娘的尸骨。
去年娘病死,爹亲手打的棺材,我亲眼看着她入土的。
哭得没有力气了,我抱着糖葫芦和拨浪鼓,小声啜泣。
我叫王蘅,家住在永吉县。
我爹王大,是个相貌普通,性子老实的跛脚男人。
可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邻居孙阿婆说,我出生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我爹半夜冒着大雪去十几里外的城里请大夫,雪地里留下两行一深一浅的脚印。
大夫说,如果他晚来一会儿,我可能就没了。
长大一点了,县里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他总是让我骑在他脖子上,从镇东头逛到西头。
每当有人说:“哟,王掌柜,又带着**出来赶集呢,你这小闺女长得可真俊。”
他都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给我。
今年我生日,他还拿出攒了好久的钱,让人给我打了一把纯金的长命锁。
“我们阿蘅,带上这把锁,往后就要长命百岁。”
马车一路颠簸,我摸着脖子上的长命锁,真的好想爹啊。
……
风吹起车帘一角,我看到一片金灿灿的琉璃瓦。
公鸭嗓的男人叫长喜,他让我踩着他的背下马车。
我犹犹豫豫伸出一只脚,还未踩实,耳边便传来一道激动得略微有些颤抖的嗓音。
“你就是朕的女儿?”
我一抬头,一个穿着紫色袍子,长相绝美的陌生男人直勾勾望着我。
“不是,我不认识你,我是我爹的女儿。”
长喜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陛下息怒,公主年幼,童言无忌。”
我明白了,这人就是我亲爹。
他将我抱起,身上香香的,是我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
我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到,他后面还站着一群穿着好漂亮好漂亮衣服的姨姨。
忽然,我眼前一亮。
娘?
我高兴坏了,张开双手想要娘抱,长喜立即在一旁道。
“公主,这是皇后娘娘。”
那天,我见到了亲爹和长得跟我娘很谢很像的皇后娘娘。
那天,我还收到了好多礼物。
我默默记住送礼物的人。
送玉如意的是良贵人,送木头小马的是珍妃,送棉布娃娃的是惠嫔……
……
来皇宫的第一天,我有些喜欢这里。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永吉县。
我轻轻拉了拉长喜的袖子:“可以回家了吗?我爹等我回去呢。”
长喜捂住我的嘴,叹了口气:“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