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把裴璎的牌子摘了。
说是伤好了就放回去,但是什么时候这伤才算是好了,恐怕还得看皇后的心意。
若是皇后有心打压,只怕裴璎手上这点儿伤一辈子也好不了。
裴璎的脸上并无半分怨怼,反而尽是感激之色: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都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点了点头,也不在乎她这感激是真是假,打发了裴璎和宋宝林出去——一个是回去等太医,另一个则是回去禁足抄宫规。
两人带着各自的大宫女从凤仪宫后殿出来,往凤仪宫宫门处走。
宋宝林一路上都低着头,表现得规矩极了。
才刚出了凤仪宫的宫门,就忽然加快脚步,凑到了裴璎耳边:
“你以为皇后娘娘是在给你做主吗?快别痴心妄想了。我是被罚了禁足,你又好到哪儿去?不也被皇后娘娘借机拿下了绿头牌?”
听到宋宝林这话,裴璎险些笑出声来,这是想挑拨着她去对付皇后?
左右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懒得再和宋宝林多说什么,索性抬高了声音:
“宋宝林这话,是对皇后娘娘心存不满吗?”
宋宝林一惊,环视四周,凤仪宫门口的侍卫和宫人都已经看了过来。
仿佛她若有不对,随时就要进去禀报皇后。
宋宝林慌乱地后退两步:
“我不是,我没有。”
说完,什么都顾不上,急匆匆地带着自己的宫女离开。
裴璎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往钟粹宫的方向走。
等离开凤仪宫的范围之后,闻笙才略带担心地开口:
“小主,宋宝林虽浅薄无礼,但她所言也不是毫无道理,这侍寝的事,还有绿头牌的事——”
“不必担心。”裴璎打断了她。
整个后宫之中,上到皇后,下到宋宝林等新进妃嫔,恐怕都在心里猜测,她会因为入宫一月都不曾侍寝之事忧心忡忡。
上辈子的确如此。
但到底重活了一世,如今的她比谁都明白,皇帝之所以晾了她一个月,不是忘了她,也不是对她兴趣消退。
恰恰相反,皇帝对她满意极了,也感兴趣极了。
毕竟,她与他心中的那位白月光足足有着五六成的相似。
若遮住下半张脸,看起来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难得遇到这么完美的替身人选,皇帝特意要把和她的第一夜放在一个特殊的日子——他和白月光相识的那一日——三月初二。
而今天,就是三月初二。
皇帝或许觉得自己十分深情。
前世的裴璎在冷宫里得知这事儿之后,却觉得恶心极了。
恶心归恶心,重生以后,她却不得不认真考虑,是否要利用这一日,利用她与白月光的相似之处,利用这“替身”的身份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好处。
深思熟虑之后,裴璎还是觉得,她想要报仇,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摆脱“替身”这两个字。
做人替身固然能得一时恩宠,却在风险来临时,在真正的白月光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她想走出和前世不同的结局,就必须得让皇帝意识到,她和白月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必须在皇帝的心上烙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三月初二这日子,就让皇帝和白月光去在意、去铭记吧。
裴璎和皇帝的第一次,得按裴璎自己的剧本来。
如今她因伤不能侍寝,皇帝的如意算盘算是暂时被打翻了,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宋宝林以为她会记恨皇后?她感激还来不及呢。
快走到钟粹宫时,远远的就见一个小宫女站在宫门口往外张望,正是裴璎宫里的小宫女香草。
见到裴璎之后,香草急急地迎了出来:
“奴婢见过小主。”
裴璎叫了起。
香草眼带关切:
“小主,太医院的林太医来了,说是皇后娘娘派他来的,小主可是身子不适?好端端的,皇后娘娘怎么会派太医过来?”
“只是些许小伤罢了。”裴璎不欲多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林太医人呢?”
“在明间里坐着,小明子在里头侍候着。”
说话间,三人已经跨过了宫门。
钟粹宫里如今只裴璎一个妃嫔,住在东配殿临照殿。
余下的正殿和西配殿,平日里一直都是上着锁的。
裴璎的眼神在庭院中扫了一圈,目光中带了两分冷意:“香叶、香卉还有小全子、小朋子、小越子都去了哪里?”
她身为正五品才人,按例身边能有四个宫女,四个小太监。
现下闻笙和香草都跟在她身边,小明子在明间里照看着林太医,庭院里空空荡荡,余下的两个宫女和三个太监却不知所踪。
听她问到这几人,香草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香叶和香卉说冯才人那儿有些活计,需要人帮忙。
小朋子和小越子说吴婕妤那儿需要人搭把手。
小全子说筠贵嫔殿中有些忙不过来。”
这说法,显然是斟酌着用词,多加美化之后才说出来的。
什么需要人帮忙、搭把手的,说得直白一些,就是这几个奴才都捧高踩低,看不上裴璎这个冷灶,上赶着攀高枝儿去了。
一边说,香草一边还小心打量着裴璎的脸色,担心她动怒。
裴璎只是轻嗤了一声:
“先去明间里吧,林太医还等着呢。”
至于那几个有心背主的奴才,不难料理。
裴璎手上的伤看着厉害,实则不算严重。
林太医细细查看过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小主放心,伤口不算深,这些日子仔细养着,应当不会留疤。”
裴璎对此毫不意外,点了点头:
“多谢林太医了。”
“小主客气了。臣一会儿会让人送药膏过来,小主记得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伤口长好之前切莫沾水,旁的便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了。”
裴璎道了句“有劳”,让小明子送林太医出去,又打发了香草去御膳房取今日的早膳。
等室内只有主仆二人时,闻笙才没忍住哭了出来:
“还好这伤不会留疤,否则,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