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钟粹宫时,裴璎忽然开口:
“今儿晚上泡上些红豆。”
闻笙问:
“小主想吃红豆糕了?”
裴璎微笑着摇头:
“寻薇姑姑只说皇后娘娘不爱红糖,却没说她不喜红豆。”
闻笙品着她话里的意思,问道:
“这红豆糕,小主也是想要献给皇后娘娘的?”
“自然。”裴璎微微颔首。
闻笙想到刚刚的闭门羹,略有些担心:
“若是皇后娘娘明日也不见您呢?”
裴璎义正言辞:
“皇后娘娘见不见我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得了皇后娘娘的恩惠,当知恩图报才是。”
假话!
真话是,等契机一到,皇后自然不会再拒绝她的投靠,甚至可能主动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她如今的殷切讨好,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这后宫里的其余人等看的罢了。
···
刚踏进钟粹宫的宫门,香草和小明子就迎上来行礼:
“奴婢(奴才)参见小主。”
“起吧。”说着话,裴璎的目光又在庭院内扫了一圈:“那几个还未回来?”
香草摇了摇头:
“还未。”
裴璎轻轻“呵”了一声,眸子微微眯起,她殿中这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是时候料理掉了。
用罢午膳,她就给小明子安排了一件差事:
“你去寻一趟香叶几人,说我让他们回临照殿来。”
小明子领命而出。
“香叶他们会乖乖回来吗?”
闻笙问出了她和香草共同的疑问。
他们小主初入宫时,香叶几人还殷勤得很。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小主始终不曾得到陛下垂怜,香叶几人便越发不听使唤了。
最近这八九日里,整个临照殿的活计,几乎都是闻笙带着香草和小明子做完的。
香叶几人则是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各自去了旁的娘娘小主处献殷勤。
现下小主让小明子去唤他们回来,闻笙私心里觉得,香叶几人只怕不会从命。
“放心吧,他们会乖乖回来的。”
裴璎的声音里满是笃定。
在临照殿内,香叶几人兴许还敢阳奉阴违。
但是出了临照殿,在旁人面前,不管他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却都得做出个乖顺懂事的样子。
他们去旁的宫妃面前献殷勤,是冲着攀高枝儿去的,又有哪个高枝儿,会喜欢桀骜不驯的奴才呢?
今儿看裴璎无宠,他们就敢对裴璎的命令置若罔闻。高枝儿看在眼里,自然要想一想,若有朝一日自个儿的宠爱不再,这几个奴才又会如何?
···
不出裴璎所料,不过小半个时辰,香叶几人便依次回到了临照殿。
小全子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他跨进钟粹宫的宫门,直直地就要往自己居住的房间里走。
没走几步,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香草拦住。
“吓死我了。”小全子一边拍着胸口平复呼吸,一边语气不善:“你干嘛呢?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
香草仿佛不曾听到他的抱怨,语气平铺直叙:
“小主有令,让你去次间。”
小全子跟在香草身后,先是踏入明间,然后右转,绕过一道屏风。
屏风后头,次间的门大开,有几个身影正跪在里头,正是早他一步回来的香叶、香卉、小朋子、小越子四个。
见他停住脚步,香草转头催促:
“怎么不走了?”
小全子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人:
“他们这是?”
“小主有令,让他们跪在这儿候着。”说着话,她指了指小越子旁边的地面:“你去小越子边儿上跪着吧。”
小全子提高了声音:
“这是小主的命令?小主这样磋磨奴才,怕是不好吧?”
听到他这话,香草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道:
“听你的意思,是要违抗主子的命令了?才去筠贵嫔那儿帮了两日的忙,你就敢违抗主子的命令?”
小全子的瞳孔猛得一缩。
香草却还没说完,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小明子,你去筠贵嫔宫里走一趟,问一问筠贵嫔身边儿的姐姐们,小全子如今这做派,可是在筠贵嫔跟前儿学到的?”
小明子此时正在明间里候着,闻言应了一声,就要抬脚往外走。
“等等。”小全子赶紧拦住他。
小明子若当真去了筠贵嫔宫里,去问了这样一句话,裴才人和小明子固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这个给筠贵嫔招惹了麻烦的罪魁祸首呢?只怕下场会更加凄惨。
别说能不能攀上筠贵嫔,想保住自己的小命都难。
这样想着,他不情不愿地踏进次间,跪到了小越子身旁:
“既然是小主的命令,我自然不敢不从。”
见状,香草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幸好,一切都在小主的意料之内——
“面对香叶香卉,还有小朋子小越子时,只需提一提今早宋宝林受罚的事,他们就会软了骨头。
面对小全子时,则是要做出一副不管不顾、要把这事闹大的样子。”
正想到这儿,就听小全子问:
“小主何时来见我们?”
香草轻嗤了一声:
“小主的事儿,还要跟你禀报不成?”
被他们提到的裴璎,此时正在寝殿里睡得香甜。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申时初才醒。
然后摇铃唤了闻笙进来,梳洗过后,不急不缓地用了一道点心,这才踱步去了次间,坐到了软榻上。
闻笙在她身后垫了靠枕,香草沏了茶奉上。
裴璎接过茶盏,才刚掀开茶盖,就听跪在地上的小全子阴阳怪气:
“小主儿好耐性。”
裴璎全似没听到一般,轻轻啜了口茶,茶盏落回桌案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这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她轻飘飘的两个字:
“掌嘴。”
话音落下,闻笙已经上前,在小全子的脸上左右开弓扇了起来。
一连扇了十多下,才听裴璎叫停:
“今儿我让你们罚跪,你们心中可有不服?”
有小全子的前车之鉴在,谁还敢说不服?
从香叶到小越子,一个个连声道“奴婢(奴才)不敢。”
“不敢?”裴璎语气微扬。
“奴婢(奴才)没有不服。”香叶几人赶紧换了说法:“奴婢(奴才)犯错在先,合该受罚。”
裴璎的唇边带了抹清浅的笑意:
“你们且说说,自个儿都犯了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