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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临漳故意让柳楹寻我,无非是想挫挫我的锐气。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巧,他选在了景佑帝与我商议好的这一天。
既然上天都助我,我就更不能整日沉溺于那已然逝去的时光里。
这边,老太监刚宣读完和离的旨意,魏临漳脸色铁青,目光里已有凶相。
柳楹倒是错愕不已,看我时带上了几分认真。
我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谢圣上开恩。
只听他继续说道:
“另,二位尚未礼成,按照大宁新律,应尽数清点并归还嫁妆与聘礼。”
我讶然抬头,发现老太监正对我宽和地笑。
像是看到了景佑帝无奈纵容我的表情,和那后位上永远挂念我的女人。
那颗在多年以来腐朽的心,又在这一瞬间重新燃起了小小的火星。
“臣,接旨…”
我听见魏临漳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好了,咱家依圣上的意思,领亲卫护送您回府。”
“圣上期盼着,您复现那位夫人在世时的繁荣呢。”
直到走出将军府府门,我都还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但那两道目光如芒在背,我在心中警醒自己,这个结果来之不易,绝不能再掉以轻心。
回顾魏临漳给我写的信,还有最近的表现,我发觉原来他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那名女子更是态度不明。
我耽误了这么多年,理应不能再被仇恨绊住脚步。
倘若他们不再纠缠,就当一刀了断,老死不相往来。
但魏临漳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也要提早做好应对的打算才是。
府中多年无主,却还保持着我记忆里的模样。
托人洒扫一番后,我马不停蹄去往南城,寻找那位母亲所说的弟子。
郊外比我想象中更荒凉些,好在风景怡人,平添几分妙趣。
我望着眼前结构精巧,装潢独特的矮楼,不禁感叹这里的主人真是自有一番品味在。
小桃去表明我的来意,回来时脸红扑扑的。
我笑着打趣她,她羞赧着挠了挠头。
“小姐,没想到做下人的还能那么俊美。”
楼内是木板做的夹层,隔音并不算好,还能隐约听见有人在交谈。
“楼主,有新客求见。”
“成天这个见那个见,你真当我很闲?以为我这归却楼是给人端茶送水的驿站吗?”
男声清清冷冷的,也完全掩饰不住那分暴躁和刻薄。
我和小莞都听得心下一惊。
“呃…可那名女子自称姜家之女,是携姜家家主亲笔密信来的…”
楼内安静了一瞬。
随后楼上响起侍从的劝慰和急促的脚步声,将木板地踏得直响。
我想大概是我沾了母亲的光,不由得更紧张了些,索性亲自去迎接。
只见楼梯那端狼狈地闪过一片衣袂,我还没看清,那人就恢复了优雅自如的姿态。
来人眉似水波,身着黛蓝纱袍,五官偏女相但棱角分明,多出几分英俊来。
尤其是那双白青异瞳,如同天初亮时湖边泛起的微光,似乎一切喧嚣都难入他那清冽的眼眸。
可那眸中分明有我的身影。
我心头一跳,感叹竟有这天生含情目,正欲向他行大礼。
而他已经行至我跟前,伸手想要扶起我。
我却在他碰到我的瞬间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
他与我皆是一怔。
在将军府时,我鲜少主动与外男接触,身体本能难以习惯这样近的距离。
那男子凝眉看我,似是异常不悦。
我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民女多有冒犯,望先生海涵…”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传侍从带我入座。
我将来意告知于他。
本想随口带过和离一事,他却在听到后舒展眉眼,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我虽心生怪异,但此次前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他帮忙。
母家没落后,我嫁入将军府,无法再继承她曾经的资产,那些商户便全指给了他人。
我带去的嫁妆仅仅冰山一角,若想复兴家业,必须要与那人达成合作。
听闻他极少露面,平日我行我素,对商业来往颇为挑剔,求合作者依然络绎不绝。
我见识过京商的气魄和手段,可以说我这种水平毫无竞争之力。
“民女愚钝,烦请先生指点。”
他抿了一口茶,神情微妙,暂且应下此事。
临走时,我似乎听见谁在小声嘀咕。
——多年未见,怎变得如此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