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陵将华容修的事情和公冶寒原封不动复述了一遍,两人一致认为将他安排在户部更加合适。
于是第二天,华容修就走马上任了。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是一个小官。
也正因为是小官,才让他有了下基层的机会,可以整日出入粮行和商行,不会惹人怀疑。
公冶寒又从禁军里抽调了一些人手,伪装成商队,在夏国和大乾之间行走。
华容修去了户部,太子太傅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而比给孩子找老师更令两人糟心的是孩子还没得到入学资格——公冶寒给公冶言思册封太子的诏令被中书省驳了回来。
而中书省给的理由不痛不痒,说陛下正当盛年,皇子年幼,品性还有待观察。
意思就是皇帝可以再等等,等以后自己生一个出来。
中书省的确有驳回皇帝敕令的权力,但这个权力并不是写在律法中的。它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为了避免皇帝擅专独断,滥用皇权。
一般的诏令驳回也就驳回了,公冶寒习惯了,但册封太子这样的诏令历朝历代也没有驳回的先例。
现在的中书舍人刘衡是平王党,这明显是平王搞的鬼。
公冶寒当场提了剑就要去砍了刘衡。
温陵好不容易劝住他。
前脚刚保住刘衡的命,后脚德喜就进来禀报,说淑妃有了身孕。
“我没碰过她!”
这是公冶寒听到这个消息后跟温陵说的第一句话。
温陵一脸凝重。
算算淑妃怀孕的时间,刚好是公冶寒穿越过来之前,所以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原主皇帝的。
如果真是原主皇帝的,又刚好是个男孩,那这个事儿可就尴尬了。
而且刚好在中书省驳回册封太子的诏令之后查出怀孕,这是不是太巧了。
公冶寒围着陷入思考的温陵来回打转,“我真的没有碰过她,我来了以后清心寡欲,恪守男德,后宫的女人除了你我一个也没碰过!你相信我!”
温陵猛然回神。
什么叫除了她一个也没碰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明明他们之间也是清清白白啊。
温陵想强调一下他们之间的同事,最多算是上下级,最最多算是朋友的关系。但是张张嘴,又觉得有些多余。
兴许人家只是字面意思,毕竟他们之前的确是睡在一张床上。
她要是一强调,不就显得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吗?
公冶寒自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只看到她欲言又止,便小心问道:“你......生气啦?”
温陵立刻撇清:“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又不是我喜当爹。”
公冶寒:“......”
皇帝每次宠幸妃子都会有起居注记录,根据淑妃怀孕的时间推断,应该是在公冶寒穿过来之前。
温陵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安慰道:“你也别难受,虽然造人的过程你没有参与,但是你获得了成果呀,什么也不用干,白捡一孩子,多好?”
公冶寒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她相信自己没有参与,可她又真的一点不在乎。
温陵看他一张脸忽晴忽暗的,以为他是在遗憾自己穿过来太晚了,没有来得及参与,便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遗憾,以后等淑妃坐完月子,你还是有机会参与下一次造人的。”
这回,公冶寒一张脸彻底黯了下来。
他看着温陵,漆黑的眸子里没了一贯的温柔,反而带着微微的怒气。
但只一瞬,这怒气就被他压了下去。
话一出口,温陵自觉失言。
一个男人,穿越到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身上,却没有顺水推舟,左拥右抱。可见他对待感情是极认真的。
他整日说自己单纯又专一,单纯肯定是假的,但专一应该是真的。
不像她,整天就想着包养无数小奶狗。
可她还拿这种话来打趣,实在惹人厌。
她于是又想找补一下。
“额......我是说,你以后、可以跟别的女人、也不一定是淑妃......”
“我累了,睡觉吧。”公冶寒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她。
“那你......不先去看看淑妃吗?”
没有回答。
温陵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识相地回了宜兰殿。
一个晚上,温陵都在辗转反侧。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可能是平日跟他开玩笑开习惯了,两个人整日同吃同睡的,过于熟悉,不知不觉就过了边界。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怎能如此没有边界感?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应该好好跟人家道个歉的。
不过淑妃怀孕的时间点也太巧了点,她要是早知道自己有身孕,为什么不早说?
第二天,温陵早早地就来到了紫宸殿。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古代的皇帝森*晚*整*理.早晨五六点就要出寝上朝,温陵来得太早,公冶寒甚至还没起。
温陵也从来不起这么早,她向来都是睡到日晒三竿。
德喜领着两个小太监在门口等着伺候皇帝起身洗漱,没料想看到温贵妃打着哈欠,散着发髻,穿着睡衣,简单披了个大氅就来了,连个宫女都没带着。
那俩小太监没见过这种情况,没有宫妃这种时候不经宣召就来......自荐枕席?
这时辰也太晚了点儿吧?
那他们是通报还是不通报?
要是通报的话,不是得把皇帝吵醒吗?
德喜却不愧是能在公冶寒身边混到最后的人,对这位行为荒诞的温贵妃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满脸堆笑迎上去:“贵妃娘娘这是来找陛下的?”
温陵道:“嗯,陛下还没醒是吗?那我在这儿等等。”
德喜却道:“这么冷的天,哪儿能让您在这儿等着,陛下早就吩咐过了,无论您什么时候来都不用等通报,奴才这就领您进去。”
“可他不是在睡觉吗?”
“陛下说睡觉也把他叫起来。”
温陵:“他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昨晚她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睡了,怎么还能预料到她会来,还记得吩咐德喜。
德喜边往里走边回忆道:“哟,奴才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前段时间您刚搬回宜兰殿那会儿。”
温陵脚下一顿。
旋即又跟了上去。
紫宸殿的内室,透过屏风,温陵隐约看到公冶寒还在睡,于是她就等着德喜去将人叫起来。
结果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德喜早就出去了。
那是要她自己叫吗?
罢了,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她越过屏风走到床前,见公冶寒睡得正沉,眉头紧皱着。
他每天很早起床,下了朝还要批奏章到很晚,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温陵便靠着床边坐下来,等着他醒,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
只是她最近也很累,坐着坐着这头就越来越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只知道等她终于睡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公冶寒的床上了。
公冶寒就在她旁边躺着,两人还盖着一床被子,最重要的是她还搂着人家的脖子!
而上朝的时辰早就过了!
她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努力回忆了一下,难道是自己迷迷糊糊爬上来的?
说好的边界感呢?!
她自我怀疑这会儿,公冶寒也被她抽手的动作弄醒了。
看到她以后,先是一愣。然后,既不问她为什么来紫宸殿,来干什么,也不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上。而是支着头,笑得暧昧不明地静静看着她。
本来想谈正事儿的温陵眨了两下眼睛,失语了。
公冶寒这厮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大家都是刚起床,凭什么他的画风就和别人不一样?
支着个头,散着个头发,露着个锁骨,狐媚着一双眼睛,勾引谁呢?!
等等,好像她才是“自荐枕席”的那个......
于是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缓缓开口道:“我......可以解释。”
公冶寒:“可我不想听。”
温陵:“......”这人怎么还喜欢琼瑶剧呢?
公冶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暧昧而尴尬的气流在两人中间涌动。
温陵装作没听见,支起上半身,厚着脸皮道:“其实我来紫宸殿是想问问你,原书中,淑妃有没有怀过孕?”
“没有,但原书中也没有华容修这个人,如果你没来,我就不会立储,原书中我和你都不是穿越来的,或许是我们的出现改变了原剧情。”
温陵却摇头:“不对,华容修的出现可能是因为我,但淑妃怀孕的时间是在你来之前,所以这件事不会受我们的影响,如果原书中她没有怀孕,那她现在肯定也不可能怀孕。”
公冶寒听完后,眼神变了几变,那种暧昧的神色反而更浓了,“嗯,所以这就是你出现在我床上的原因?”
温陵:不是,这人怎么老抓错重点啊!
温陵转着眼珠子,脑中飞速推演。
如果她说“不是”,那自己就得给出一个正当理由,难道直言是自己爬上来的?肯定不行!
如果说“是”,这没有前因后果的事情,明显是在敷衍。
温陵敷衍道:“嗯。”
“嗯~”对这敷衍的回答公冶寒没有半分质疑,只是仍旧保持着暧昧的神色看着温陵。脸上那副了然于心的笑容好像在说“我知道是你自己爬上来的,我知道你在撒谎,但我就是不拆穿你”。
温陵心虚地一批。
“陛下、娘娘,可是要起身了?”德喜突然进来隔着屏风问道。
这无疑救了温陵。
“啊对对对。”她忙回应道。
说着就下床趿鞋,她没穿外衣就来了,还得回宜兰殿去。
德喜道:“娘娘,奴才把您的衣裳从宜兰殿拿来了。”
温陵颇感欣慰,德喜不愧是德喜。
但她忽然想起自己是穿了大氅来的,大氅呢?
“德喜,我大氅呢?”
“刚才陛下抱您的时候大氅落地下了,奴才给挂到......”
温陵脸色一变,回过头眯起眼睛,无声地审判着正在朝德喜挤眉弄眼的公冶寒。
公冶寒呵呵一笑,道:“我......可以解释。”
温陵头一歪,道:“可我不想听。”
她趿了鞋,甩手就走。
公冶寒去拉她,却连衣角都能没碰到,气得他抓了枕头就往德喜身上砸:“多嘴!”
德喜也不敢躲,还好那枕头不是瓷的。
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头低得更低,心里却在想,原来师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