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分不清白天黑夜,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偶尔长安会蹑手蹑脚进来,摸摸我的手,然后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秋日的雨真是多,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中,我听见长安撕心裂肺的喊着‘阿娘。’
我赤脚跑出去,沈慕霜站在檐下,美目流转间全是挑衅:“陈鸢,皇上怜我失了孩子,特意下旨,将大皇子养在我膝下,想来你出身民间,怕也是养育不好孩子的。”
而我的小长安在几个嬷嬷怀里拳打脚踢,那样惊惧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雨丝从他的发间流在小小的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
他看清了我的眼泪,突然不挣扎了,只是忍不住抽泣:“阿娘不哭,长安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阿娘也要乖乖吃饭好不好?”
沈慕霜嫌弃的看了长安一眼:“阿娘?你该唤一声母妃才是,果然是**的女子教出来的孩子。”
我想扑上去,却被沈慕霜带来的人紧紧按住,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
漫天大雨中,我跌跌撞撞朝勤政殿跑去。
却被侍卫拦在门外,他们说,皇上在议事,谁都不见。
我转身跪在殿外粗粝的青石板上,一下下将头磕在地上,血水混着雨水,晕开一抹红,转眼消失不见。
“臣妾求见皇上。”
“臣妾求见皇上。”
……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我看见殿门开开合合,大臣进进出出,我好像还看见一身朱红的沈慕霜来了,不多时又走了,隔着雨帘,她像个骄傲的孔雀般看向我,她的脖颈间有一抹红痕,那么刺眼。
我不知道跪了多久,只是雨不知何时停了,秋月孤零零的悬在天际,勤政殿内烛火长明。
只是,殿门再也没有打开。
其实,阿昭哥哥,我想说。
长安他怕黑,晚上不摸着我的手会睡不安稳。
长安他偶尔还会调皮,以往我打了他手心时,如意总会跟我急。
我记得,如意跟我说过,要我照顾好小长安,我怕,怕他被欺负,如意会怪我。
阿昭哥哥,长安去了凤栖宫,他若哭了,可有人会哄哄他,抱抱他吗?
阿昭哥哥,求求你,不要将我的孩子给别人,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好不好啊?阿昭哥哥。
狂风大作,湿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可奇怪,身上却一点都不冷。
好像有侍卫换了岗,看不真切,天旋地转中,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是谁的怀抱,冰如雪,冷若霜。
那么熟悉的嗓音,那么熟悉的心跳,却看不清脸。
压抑许久的郁气寻不到出口,眼睛好酸,却哭不出来,只是哽咽着,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喉头一甜,有什么喷涌而出,是谁在呼喊,那么绝望:“阿鸢。”
我手费力按上左侧胸口,带着哭腔开口:“阿昭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救救我好不好?我这里真的好痛。”
真的真的好痛,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像萧昭的眼泪晕湿我衣衫时,像每次看见他被欺负的伤口时,像他的唇吻上沈慕霜时,像阿爹唤我娘娘时,像如意为我赴死时。
所以,救救我,好不好啊?
是谁在耳边带着哽咽轻轻呢喃,竟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再等等,阿鸢,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