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点,我刚走出小区,一辆车摁响了喇叭。
驾驶座上是林泽,后座载着苏禾,是来接我去民政局。
新欢亲自当司机接情敌去离婚,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我有些自嘲地笑了。
我和苏禾坐在后排,谁都没有说话。
相伴五年,走到如今,无话可说。
她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
我贪心地用余光把她刻进眼底。
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
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再一个左拐就要到了。
忽然前方一辆车子失控地朝我们冲过来。
林泽急速打转,可已经迟了。
两车相撞之前我飞身扑向苏禾,把她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巨大的冲撞甩得我浑身剧痛,我始终紧紧抱着苏禾不肯撒手。
保护她已是我的本能。
我们的车子翻了个底朝天。
意识模糊间,我看到有人拉开车门,把苏禾救出去了。
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拉驾驶座的门。
拉了很久,才把林泽弄出去。
看来苏禾伤得不重。
我松了一口气,感觉意识飘飘忽忽,想要飘然远去。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我,带着回声。
“江述!江述!你不许睡!”
“江述!把手给我!”
好像是苏禾的声音。
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小禾,你走吧。
我放你自由,也该放我自己自由了。
模糊的视线中,苏禾在奋力拍打着窗户。
她好像哭了,嘴里喊着什么。
可我听不到了。
很快也看不到了。
我垂下头,呼出最后一口气,身体一阵轻松。
小禾,往前走吧。
别再回头了。
没想到我还能醒来。
我缩在病房里,看着床上的人发呆。
那是我的身体。
我确实已经死了。
醒过来的只有灵魂。
怔愣间,门忽然被推开。
我的母亲跌跌撞撞冲进来。
我紧张得一下站起来,想去搀扶她,可根本碰不到。
她红着眼,憋着一口气看着床上的我,忽然嚎啕一声,扑到我身上大哭起来。
我鼻子一酸。
母亲是个体面人,当了一辈子贵妇,我从没见过她这么失态。
连我父亲去世时她都只是优雅地掉几滴泪,然后继续撑起家门。
可我的离去,仿佛抽去了她最后一根傲骨。
她好像老了十岁,又哭得像个小孩。
我心中阵阵酸楚。
是我不孝,让母亲晚年失独。
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苏禾。
她确实没受什么重伤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整个人单薄得好像马上要飞走。
在母亲的呜咽声中,苏禾慢慢走近我,从另一边打量我满是伤痕的身体。
她眼中迅速聚起了泪,伸手想要摸我的脸。
“阿述……”
母亲突然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都是你!”
苏禾被打得侧过脸去,一动不动。
我有些急切地在二人中间转来转去,可谁也注意不到我。
母亲止住了呜咽,抹去眼泪,又恢复了几分凌人的盛气。
“我从来就不喜欢你,一直反对阿述娶你。”
“你以为我是嫌贫爱富吗?”
“我儿子从小顺风顺水,看到你这样的觉得新鲜,稀奇,甚至钦佩。可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什么货色。”
“你薄情,自私,懦弱。看似坚韧顽强,实则遇到处理不了的事就会逃避,遇到受不了的伤害就会迁怒。把事情都怪到别人头上,以此来为自己开脱。”
“安安死了,你拿阿述宣泄,迁怒,逃避,把一切都怪在他头上,好让你自己好过一些。你明知道他有多爱你,却依然这样残忍地伤害他。”
“苏小姐,你的人品实在低下。这才是我觉得你配不上阿述的原因。”
苏禾浑身颤抖,低着头一言不发,散落的头发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表情。
母亲悲伤地看着我,颤颤巍巍伸手抚摸我的脸:“从我儿子执意要跟你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们迟早要出问题。可我拗不过他。”
“我听说,你们今天是要去离婚的。”
“傻孩子,为什么不早一点……”
“阿述……下辈子再来找妈妈好不好……”
“下辈子,要听妈妈的话啊……”
灵魂没有泪腺,可我的眼泪疯狂喷涌而出。
妈,我都知道的啊。
我知道她卑劣,懦弱,自私。
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对不起,妈,让你伤心了。
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小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