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厨房拿出菜刀,一把抵在脖子上,一把冲着院里人,大有谁敢逼我结婚,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孙勇母子怕闹出人命,抢过银行卡,骂骂咧咧走了。
爸妈脸涨成猪肝色,再多的诅咒看到我手上那把锋利的砍骨刀,也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不是怕我受伤,而是怕安家出现个自杀死的闺女,会玷污门楣。
我爸说没有高中会收我入学,因为婚礼定的时间是国庆节,距离高一开学已经过去一个月。
当我第三次被一中保安赶出校门,连看门大爷都看不下去了。
「丫头,你考上了为什么不来报道呢,一中名额多难得啊,现在好了,都被择校生花钱占走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爹妈,也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有选择未来的权利。
至少,我没有。
从小到大都没有。
当我弯腰捡地上掉落的中考成绩单时,一辆华丽的小轿车在身旁停下,从里面探出一双精致的小皮靴。
女孩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连头发丝都透露出精致,一双灵动的小鹿眼看着人时分外专注。
就像此刻,她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带着探究和打量,许久后喃喃出声:「安……初夏?」
宋暖,副市长的女儿,妈妈是一中的董事,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她的起跑线是无数人穷尽一生也达不到的终点。
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她跟着市长父亲到我就读的初中参加典礼,我作为学生代表负责献花。
现在想来,明明是半年前发生的事,久远的却像上辈子,连回忆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有些意外她能记住我的名字,毕竟,我对宋暖而言,是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过客。
而她对我来说,却是比夜空中繁星,还要耀眼的存在。
二十年后宋暖作为A市知名女企业家回一中演讲,捐款大几百万助力母校教育,媒体大肆报道她的成功和善心。
当时,我正怀着孕,弯腰打扫丈夫前一晚喝醉酒吐了满地的污渍,一开头看见电视里容光焕发的宋暖。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我却好像比她老上十多岁。
我半开玩笑跟女儿说:「妈妈当年,差一点就跟她当校友了。」
女儿嗤笑一声,明显没把我的话当真,一直低头摆弄手机。
直到电视里的宋暖站在演讲台前,诚挚告诫每一位女孩子。
「我希望你们能读很多书,走很远的路,在某个领域闪闪发光,不害怕前途难测,不被附庸化、不被物化矮化,无论是否达到世俗意义上的卓越,都有女性该享受的权利,无需条件。」
我拿走女儿的手机,想让她好好听听这段话,打消她想辍学外出打工的心思。
却只换来女儿轻蔑的嘲讽:「以为站在高台上,说两句教条的话,就能当救世主了?还是她觉得苦口婆心、假装诚恳的说教能拉人出泥潭?
「她生来什么都有,知道穷人的孩子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前途……什么前途?是年纪一到嫁个穷鬼继续生一窝小穷鬼,还是天天跟在屁股后面给丈夫收拾烂摊子,却只能挨骂挨打?
「我要是生在她那样的家庭,也能有她的成就,只是比我会投胎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愣愣看着摔门而出的女儿,知道她想逃这个家,甚至不惜以弃学为代价。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重走我的老路,不读书,人就失去了选择的余地,只能待在底层,跟烂人烂事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