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一样,为了家族的荣耀,让阮家彻底洗掉商贾出身的底子,以及跟将军府联姻得来这般泼天的利益比起来,亲女儿也不过如此……
韩氏虽为人母,可却十分理智,与家族比起来,女儿只能排在之后,她是决计不会允许她和离的。
“蕊儿,你如今还小,不知和离的妇人过得有多艰难,何况阮家族老个个守旧刻板,是决计不会允许你和离回家的。难道你想被赶出家门,更何况若是你执意要与李玄策和离,不知要受尽多少磋磨!”
阮馥蕊不着痕迹地松开韩氏紧紧拉住她的手,虽然心里早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可让我与李玄策继续做夫妻,比让我去死还难受!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难道就不是磋磨吗?”
韩氏叹气,眼神满是慈爱:“傻孩子,这都是因为你膝下没有嫡子!若是有了孩子,就算李玄策恨极了你,也得敬你三分。毕竟,正妻的孩子,注定就是要袭爵的!”
阮馥蕊心中忍不住冷笑。
韩氏还在继续劝说:“若你实在厌恶李玄策,娘便给你挑一名老实会生养的良家子送进将军府,届时等孩子落地,你再抱过来养,也是一样!”
阮馥蕊的心彻底冷了下来,面上却露出一个恭顺的浅笑。
韩氏见状,也放心下来,想着自己的女儿自己还是清楚的,太过天真单纯,虽然幼稚,但也好哄,便嗔怪道:“瞧你,管着这么大个将军府,也不知道管管自己,都累瘦了,没吃好吧?我平日里没少给你贴补,怎的身上用穿的这件衣裳,居然还是半年前的纹样,这哪里成?”
阮馥蕊做出女儿家的娇憨状,慌乱问:“女儿这是今日恰巧穿了这身,原是已经过时的样式了?这,母亲,我穿着不丑吧?”
“不丑,我们蕊儿是最标志的姑娘!过两日清完这个月的账,我差人给你送些衣裳,再支点银子使,你虽嫁了,可也是咱们阮家女儿,哪里能穷酸着过日子?”
扮演好一会儿母慈子孝,才送走了自以为劝说成功,心满意足的韩氏。
阮馥蕊在温嬷嬷的陪伴下,在暖阁里静静待了会。
温嬷嬷等了等,见阮馥蕊好了许多,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玉象牙对牌。
“这是老夫人刚才送来的,说以后这管家权,还是得由您握着才合适。”
阮馥蕊接过对牌,像是将权力握在了实处,琢磨着老夫人的话,她不禁真心实意地笑了。
……
颐芳阁。
午睡刚醒的薛采莲听着丫鬟的汇报,大惊失色。
“你说老夫人将对牌给世子妃了?”
丫鬟樱桃吓了一跳,怯生生道:“是。”
“……滚,都给我滚!”
薛采莲貌似疯癫地摔打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漫上心头。
以前阮馥蕊没有对牌,管家名不正言不顺,她不惧阮馥蕊的惩罚。
可如今阮馥蕊嫁进将军府三年,这次是真正坐稳了世子妃的位子,而她,若日后没了宠爱,便只是个可以任主母随意打杀发卖的妾。
不行,她绝不能接受。
抓起一张信纸,薛采莲就开始书写求救信,边写边喃喃道:“姐姐,爹爹,是你们千方百计送我进将军府的,现在我有难了,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那潦草急促的字迹落在信封上,慢慢形成五个墨字——徐丞相徐府。
而徐丞相徐国昌,便是老夫人徐氏的远房表哥,李玄策前未婚妻徐雪圆的父亲。
薛采莲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向家族索取帮助。
她自知自己是外室女,就算顶了丞相名头也嫁不了好人家。
先前,也一直暗暗嫉妒徐月圆这个嫡女能同将军府长子议亲。
后来徐雪圆被赐婚,她起了心思,徐雪圆不知怎的,也帮了她,想来也是不愿自己相处多年的人便宜别人。
她这才能勾搭上李玄策,进这将军府来做妾。
一开始,她没把阮馥蕊当回事,甚至以为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磋磨阮馥蕊致死。
然而,一切都脱离掌控了!
“薛姨娘派人送了封加急信去丞相府?”
阮馥蕊听了温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后,脑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立时捕捉到。
“这是那个叫樱桃的孩子说的?”
温嬷嬷点头,补充道:“这孩子前天才投诚,今天就得了这么个消息,是个得用的。”
阮馥蕊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樱桃这个丫鬟一直被薛采莲当出气筒,时常遍体鳞伤,不存在欺骗她的必要。
“让她继续盯着,若是能截了薛采莲的书信,我便把她调到正院来。”
阮馥蕊没有再强迫自己思考,用了饭以后,便开始磨墨写大字。
再过一月就是太后的六十大寿,像阮馥蕊这样的朝廷命妇,都得进宫献上贺礼。
阮馥蕊没什么想为将军府,李玄策争光的想法,便决定随便写一千张寿字凑成一个山字形,取个千秋万代,寿比南山的寓意。
这样不掐尖出挑,也不至于寒酸失礼。
就这样写到第六百六十六个寿字时,将军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薛采莲和石榴双双有喜了!
一时间,阖府上下喜气洋洋。
尤其是颐芳阁和撷翠苑,简直是天天在争奇斗艳,酸杏酸梅一盘一盘的要,全府琉璃璋玉的份例加起来,都不够她俩分的。
吃穿用度上,那更是金贵,以至于账本上的数字飞速堆成了山。
他人对阮馥蕊的态度倒是没怎么变,只管库房的管家,对阮馥蕊更谄媚了。
莫说见着世子妃,就是见着世子妃院子里出来的人,都哈巴狗一样翘起尾巴讨好着。
小厮问起何故,管家掐着胡子道:“你可知我们世子妃的出身?阮家啊,出了名的富裕,旗下的胭脂水粉,那可是专门供给太后用的!”
小厮立马答道:“咱府里谁能不知?当年,圣上赐婚,阮家嫁女,真金白银砸了百里红妆,整整绕了京城一圈才将世子妃抬进将军府,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库房管家拍着将军府重新充盈起来的库房账本,心满意足地笑道:“是啊,世子妃最不缺的,就是钱!”
李玄策也高兴极了,专门设了个家宴,不仅请了老夫人,还请来了李家的族老。
——没办法,将军府世代骁勇,他父亲李璩同一干兄弟都在外打仗。
将军府一向家风清正,最是讲规矩,这一代只有他这个长子不善武艺,于朝中做文臣,向来惹人白眼,觉得他德不配位。
如今将军府即将添丁有喜,他定要好好宣扬一番。
阮馥蕊在这股子欢欣的裹挟下,竟也并未受到什么冷遇。
这些奴才精得很,虽然怀孕的是两个妾,可世子妃毕竟是主母,到时候孩子一落地,想抱过来自己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这怀孕的是谁并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妃是正妻,手里还有权。
不过让阮馥蕊没想到的是,丫鬟樱桃却在家宴后给她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说薛姨娘并没有怀孕?”
樱桃跪在地上,面上恨意和痛快交织。
“回世子妃的话,薛姨娘的确没有怀孕,奴婢也是无意看见她偷偷烧换洗带子才得知的。”
阮馥蕊一时没有说话,低头又翻起账本,拨动算盘的声音,一下一下砸进樱桃心底。
樱桃见状,狠了狠心道:“世子妃,奴婢无能,虽未截下薛姨娘的信,却发现外边有人给薛姨娘送了一种秘药,薛姨娘服下药后,第二日就被府医诊出滑脉。”
阮馥蕊沉吟片刻,大致串联起了来龙去脉后,便示意温嬷嬷扶樱桃起身。
“你做的好,回去等着调院的信儿吧。”
樱桃闻言,千恩万谢地走了。
温嬷嬷回来时,满脸喜色:“太好了,您如今得了这一消息,定能将薛姨娘拉下马!”
阮馥蕊却摇摇头,勾起唇道:“何必急于一时,世子不是要开宴席,让她二人狠狠风光一把吗?且让她们风光会儿吧。”
温嬷嬷顿了顿,了然阮馥蕊的意图,忧心道:“如今请帖还未送出去,事情还未闹大,若是在开宴前揭穿,便是薛姨娘假孕争宠的家事。若是开宴后,便会是众人皆知的丑闻,您方才接手对牌,真闹起来,未必不会追究您身为当家主母,失察的责任……”
阮馥蕊抬手,制止温嬷嬷接下来的话:“你莫急,且先看这账本。”
温嬷嬷上前,无非是近日薛采莲跟石榴仗着有孕,将库房的宝物流水一样往自己院子里讨,上面的数字,瞧着就骇人。
阮馥蕊莹白的手指将算珠一颗颗归位,幽幽道:“且让他们折腾去,场面办得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