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她就是要寻死,也得给我进了宫再死!”
蔚秋桦被呼喝声惊得猛然睁开眼。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肚子,小腹平坦而紧实。
孩子已经不在了。
可她,为什么没死?
正想着,她又听到了母亲姜氏的声音。
“蔚望忠!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桦儿可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官府给的名单里又没有她的名字,做什么要让她代替春燕进宫!”
蔚望忠赶紧沉着脸打发了守在屋里的嬷嬷和丫鬟,又压低声对姜氏好言解释:
“府尹大人指名叫咱家女儿进宫选秀,那就必须得去一个。虽说燕儿不是我亲生,可也是早早就过继到你名下的,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你忍心看着她这么小的年纪就离开家去?”
姜氏别过脸,忿忿垂泪。
蔚望忠见有些松动,赶紧贴上来又劝道:“再说能进宫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宫里的贵人娘娘们那么多,随便巴结上哪一个,这辈子的富贵都不用愁了。”
“桦儿从小就聪明懂事,连看相的先生都说她将来有大造化,你可不要妇人之见,阻碍了她的好运道。”
听到这,魏秋桦已经确定自己是死后重生了。
她回到了十年前,代替妹妹魏春燕进宫之前。
这个蔚春燕原是她四叔家的孩子。
因四叔犯事被缉捕,四婶连夜带着孩子投奔到大伯家。
为了不让孩子背负罪人之女的名声,蔚望忠连哄带骗的让母亲收养了魏春燕。
上辈子,她被蔚望忠道德绑架,“自愿”代替妹妹进宫当宫女。
在宫中蹉跎了整整六年,吃尽了苦头,好几次死里逃生。
后来被襄王看中,被带回王府做婢女。
成为襄王侍妾后,这个多年对她不闻不问的爹忽然就找上门了。
隔三差五的从她这里收刮金银首饰不说,对外还以襄王府舅姥爷的名头到处招摇撞骗,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也正是这个寡廉鲜耻的父亲,被王妃和其他侧妃连翻利用。
他们联合起来,把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最终一尸两命。
蔚秋桦扶着床沿支坐起来,冷冷看着蔚望忠说:“你不必劝我母亲了,我是不会答应代替魏春燕进宫的。”
两人同时望过来。
姜氏见女儿醒了,忙迎过来嘘寒问暖。
蔚望忠则是对女儿的反应大为不满,沉着脸唬道:“我是在跟你母亲商量,这里头有你什么事,给我闭嘴!”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厉声质问道:“等等,你刚刚称呼我什么?你为何不称父亲?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蔚秋桦微垂下眼眸,好敛去眼里那一股刚重生归来的狠戾怨气。
“我朝律法,长男不从军,长女不入宫。冒名顶替是大罪,若是被查出来,全家只怕都要受牵连。”
姜氏原是大家闺秀出身,因为父亲被贬去岭南为官,这才匆匆下嫁到蔚家为妻,留在了京城。
可婆母处处刁难她,三天两头让她立规矩伺候,小姑话里话外耻笑她生不出儿子,就连投奔来的四弟妹,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这些年,她在蔚望忠身边几乎没过过安生日子。
如果说她还有精神上的一丝慰藉,就是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了。
姜氏简直不能想象,这唯一的牵挂倘若被送进了宫,她将来日子要怎么过。
听到这,她忙握着女儿的手道:“好好好,那就不进宫,安安心心留在娘身边。”
蔚望忠气急败坏拍桌道:“进不进宫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府尹大人那儿我都打点好了,你赶紧起床收拾,后日一早马车就来接了!”
“你和春燕同年出生,外人根本看不出年龄,只要你不说出去,就牵连不到家里!”
蔚秋桦就知道这个父亲无比偏心,他把最柔善的一面都给了别人,丝毫都没有考虑过她和母亲的感受。
她冷冷道:“父亲这是把一切已经安排好了,铁了心要无视嫡庶礼法,尊卑纲常了吗?”
她故意把“嫡庶”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蔚望忠的表情果然肉眼可见的心虚了几分。
上辈子,她受宠于襄王,成为王府后院女眷们的众矢之的。
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人扒了出来,其中就有替妹进宫这一桩。
也正是这些女人们的神通,才让她知道,原来这个蔚春燕居然不是四叔的女儿,而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蔚望忠和四婶赵氏的私生女!
“好端端的,扯什么嫡庶!春燕是你四叔的女儿,她同你一样,都是嫡出。”
面对蔚望忠的恼羞成怒,蔚秋桦面色无惧的直视过去。
蔚望忠感觉今天无论是讲道理还是法律,都说不过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便开始动之以情。
“桦儿,你不是从小就喜欢燕儿,凡是都会主动让给她的吗?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你反而不肯相让了呢?”
“春燕这孩子从小就可怜,才三岁你四叔就犯了事,被迫过继到咱们家。可她聪明伶俐,孝顺,又懂事,对你这个姐姐也很尊重,你就帮她这一次吧。”
“她身子弱,经常三灾两病的,进宫没人照顾怕是很难过。你不一样,你向来体格康健,又能干,进宫正好锻炼锻炼,若是机缘凑巧有了造化,我将来还能沾沾你的光。”
蔚秋桦面无表情的转回视线。
她这个父亲,最是见利忘义,自私凉薄。
除非刀口割到了他自己,否则他是感觉不到疼的。
“如果我记得没错,父亲最近应该在应征衙门的书办一职。”
蔚望忠面色一惊。
他现在是任顺天府堂下师爷的一员笔帖式。
虽不是正经拿朝廷俸禄的官,但穿上那一身公服坐在堂角记书听案,还是很有派头的。
有些富户为了让府尹判案时能偏向自己,时常给他偷偷塞些孝敬银钱,让他想办法在文书上做些手脚,他对这都十分驾轻就熟。
熬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熬到老书办要退休离任,书办的位置空了出来,那可是认真吃国家公响的编制官!
他是志在必得!
蔚望忠立刻换了一副笑模样:“怎么?你难道有办法帮为父拿下府衙书办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