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看见哥哥激动神色,默不作声的将身上一条满是腐朽破洞的棉被盖在裴敬之身上。
让裴敬之有机会查看盖被下的东西。
先摸出来的,是一堆方方正正的盒子。
裴敬之看到背后贴着的字条,知道这是一批治疗伤病的药物。
激动之心更甚,但他不敢声张,只能紧紧攥着字条,犹如攥着救命稻草。
好在,小憩的时间很快到了,裴姝机灵,躲开监军的视线将裴敬之推到角落,三人才开始查看起盖被下的物资。
“这纸细腻光滑,不带一丝杂质,敬之,当真是祖宗显灵啊!”
裴母激动的眼眶发红,这一路,她太苦了。
裴敬之也同样激动,躲开众人视线,他终于可以一一查看药物。
“不仅有治伤病的药,居然连风寒生热的药都有!并且不用熬煮,和水吞服即可!”
裴母激动,“这不就是天上的神药吗!”
“队伍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伤病和旧症,这些便捷的神药,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说话间,裴母已经看到了那张字条。
“敬之,你速速回信,祈求裴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平安到达西南!”
恰巧这时裴姝在一堆药品里翻到纸笔,递给了裴敬之。
祖宗连这些都想好了,定是要哥哥回信的!
裴敬之手里执着那无毛之笔,细腕微微颤抖,刚要落笔便见又一张纸条出现在了盖被下。
——你别要了,我没钱。
裴敬之:“……”
裴敬之将笔放回盖被下,轻轻叹息。
“列祖列宗身在异方,应当也有异方的规矩,购置物资,需要银钱也实属正常。”
裴姝闻言眸子微红,随后拧着眉在自己身上胡乱翻找着,但却只搜寻到了一枚铜币……
可这怎么够?
裴母也面露难色,“流放半同抄家,裴府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已被那群官兵搜罗走了,我和你小妹身上更是连一支簪钗也无,这可怎么办啊!”
“若是列祖列宗也无能为力,我们真的就要等死了!”
裴母说着又咬紧了唇,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裴敬之闻言,眼眶中也满是掩饰不住的愤懑。
这一切,不都是拜新皇所赐吗?
裴家军戍边守关,用数代人的血肉将新皇垒上了皇位!
结果新皇才刚刚登基便开始过河拆桥,贬忠为奸!
如今皇权之下,竟想保命都难!
杂乱的思绪让裴敬之恍神,直到裴姝再塞进两枚铜板后才回神。
这是他们一家人所有的家当了。
裴敬之握了握,随后将铜板整整齐齐放在盖被下,思索一瞬,便开始落笔。
“列祖列宗在上,敬之无心冒犯,更不该肆意索取,但裴氏如今满门被冤,家产被抄,身上唯余铜板三枚。”
“若祖宗拮据,不必再理会敬之请求。”
“裴敬之敬上。”
落笔后,裴敬之长长呼出一口气,郁结更甚。
他只能将心思抛之脑后,按照苏月晞标注的用法用量将药品归类分装,递给裴姝和裴母。
“陈副将咳疾愈发严重,小妹,你偷偷给他拿去。”
“老管家之前替我挡了鞭子,他年岁大了,定然受不住,这上好的伤药,母亲,你给他。”
裴母担忧,“那你呢?”
“祖宗给的药物足够,我会自己上药,母亲,小妹,你们切记不可让人发现这些神药,特别是二叔。”
裴母和裴姝知道事情轻重,将分装好的药物装进衣服里,循着裴敬之的吩咐去送药了。
裴敬之将乳白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一股凉意盖住了伤口麻木的痛楚。
他闭着眼,看似平静,心里却在怒意翻涌。
连祖宗这样的神明都能悲悯众人,为何新皇却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权力地位视千余人的性命于不顾!
这样的皇帝,有何拥护的必要?
这天下,要的应当是体恤民情,识忠辩良的明主!
…………
三枚铜板从古画里叮叮铛铛掉落的时候,苏月晞正在手机上找兼职。
就算不是为了跨越千年的少年将军,单就她自己的小命来说……这点钱,也真不够活的。
苏月晞敏锐的看见了遗落在一旁的字条。
裴敬之的字遒劲有力,墨迹透纸三分,可见他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心情有多么沉重。
因为得知她没钱,所以凑了三枚铜板么?
苏月晞这才弯腰捡起铜板,用袖子擦去上面的血迹和灰尘,“大筑通宝”几个字就映入眼帘。
这可是千年前大筑王朝的少年将军送来的!
这三枚铜板的真假不必再论,毕竟是货真价实从大筑王朝送来的,在那个朝代或许连果腹都不能,可放在现在,那是跨越千年的古董啊!
思及此,苏月晞当即收起情绪,导航了最近的一家古董店。
出租车刚停稳,苏月晞就火急火燎的进了古董店,将三枚铜板轻放在案桌之上。
“老板,烦您给掌掌眼,瞧我这三枚铜板能值个什么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