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嫌我粗野,我白日学诗,学琴,夜里学仪容,学体态。
我用了十二分的努力去迎合云州的官宦小姐,去争取爹娘的称赞。
我对上敬重父母,对下礼让弟弟妹妹,我听他们的话嫁给付清云,如今他们说走就走,徒留我一人在云州。
他们知道我的处境吗?
他们知道我的害怕吗?
他们知道我的无助吗?
应当是知道的。
可我不甘心啊。
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我放不下啊。
心里堵着一口气,我当掉自己的衣裳,用余下的钱搭上了去京城的商队。
七年的内宅生活没让我变得娇气,风吹日晒的日子我适应的很好。
抵达京城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秦家并不好找,我在东街的首饰铺子给自己谋了一份活计。
出乎意料地,我见到了娘和妹妹。
「娘……」我轻声唤她,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娘脸色大变。
她将我拉到角落:「你怎么在这里?姑爷呢?」
「我们和离了。」
「什么!」娘惊叫出声,下一秒压低声音责怪,「你当真自私,你是长姐为何不替昭昭考虑一下,若是让人知道你是和离妇,你让昭昭如何嫁人!」
「就是就是,姐你太过分了!」
娘牵着昭昭,看我的目光处处透着不满。
「你们进京,付家知道后就把我休了。」
话音落下,娘顿了一瞬,飘忽的视线又变成密密麻麻的责备。
「那又如何,你已是外嫁女,就算和你说了又能怎么样?」
「倒是你,嫁到付家那么久一点本事都没长,姑爷冷落就算了连公婆都不接纳,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们在京城处处吃紧,没多余的地方再容你,听娘一句劝,回去和姑爷求求请,一日夫妻百日恩总不会真不管你的。」
我摇摇头,心头苦涩,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周围喧哗,我却觉得安静极了,连胸口的心跳也听得一清二楚。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我掩面痛哭,身体的疼痛越发强烈。
「够了!我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昭昭昭然还小,我不能让你污了他们的前途。」
「就算我快死了,你们也不管我吗?」
娘离开的步子一顿,扭头时我愣了愣,那眸子和付家人多像啊,幽暗平静中透露着嫌弃和厌恶,便是对挡路乞讨的叫花子也不过如此。
只见她唇瓣轻启,恶语连珠:「连生死也敢拿来威胁亲生母亲,你品性怎变得这般恶劣。」
我脚底生寒,眼前迷雾朦胧,气血翻滚下轰然倒地。
闭上眼后,我梦到了七年前。
那时我们还在玉带村,爹埋头苦读,娘和我料理家务,农忙时手脚忙得飞起,掌心磨出了血,娘温柔地给我上药。
她说:「书澜这么懂事,娘看了都心疼。」
爹说:「书澜乖巧,但也要量力而为,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像一片孤叶,浮浮沉沉。
一朝梦醒,却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