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夜。
宫中伏灯百里,明如白昼。
醉心殿犹如一座晶莹剔透的贝阙。
里面衣袖翩然,灯火摇曳,宛若天宫。
殿内金龙宝座之上,坐着君临天下的王和他仪态端庄的皇后。
一旁的高堂座上端坐着面容慈蔼的太后,虽已年近花甲,但眉眼间犹可见当年风华。
桂嬷嬷端庄的站在太后身侧,南卿礼貌的朝她微笑颔首,但桂嬷嬷似乎并没有在人群中瞧见她。
皇帝并非嫡子,太后当年也并不受宠,全靠她智计无双的谋划,才让她与这个儿子坐稳了如今的位置。
台基上点着檀香,烟雾缭绕。
底下,歌舞升平,绡袖飘荡,鸣钟击磬,声乐悠扬。大殿各处装点着红梅,寓意鸿运当头。
萱贵妃莲步上前,含笑朝宝座上方盈盈福身,坐到了第一排左侧,南卿则坐在最后一排右侧。
二人相隔数丈,对视一笑。
南卿抬眸扫了一眼殿中之人,好家伙!一个个全是粉面桃腮,锦衣罗裙,盛装出席。
要不是有萱贵妃的这件披风遮掩,估计她将成为整个宫宴的焦点,寒碜的亮眼。
南卿眉心皱了皱,她们是来吃饭的?还是选美的?
皇帝和皇后起身,率领众嫔妃向太后躬身行礼,太后慈笑着示意大家起身,随后伴随着几声咳嗽。
皇帝眉间微皱,拿过一旁宫人手里的大氅,上前披在太后肩上。
轻声说:“天寒,母后保重身体。”
太后眸底升起一股慈蔼,嘴角带笑:“皇帝不必忧心,哀家无碍。”
嫔妃们又朝皇上和皇后福身,南卿不明所以,跟着照做。
“愿皇上福泽万民,皇后身体康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千岁。”
等等,这是什么词啊?怎么没人提前告诉她?
难道就因为她身份不够,所以内务府的人忘记提醒她了。
南卿也只能跟着摸鱼,好在她在这大殿之上如同套了一层隐形衣,根本没人注意。
“众爱妃免礼。”
得了指令,众人随后起身。
南卿回到座位上,看着桌案上的一众美味佳肴。
尤其是那道鲜虾做成的清汤琵琶虾是她的心头好,松花黄与熟制的松黄饼和清蒸鲑鱼,也都不错。
她看着上方的贵人动了筷,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鲑鱼放入口中,鲜甜味美、菱角**脆爽。
果然是人间美味!
她抬眸,目光正对上昨日在御花园里见到的顾嫔,南卿朝她微微一笑,她微微凝眉颔首,以示应答。
萱贵妃起身款款福身:“皇上,妾身近日新习得一首新曲,献给皇上和太后以做新年贺礼。”
皇上嘴角勾着,眸含笑意,温声说:“好!爱妃琴艺了得,是朕有耳福了。”
叶贵妃跟着站起来福了身,娇声说:“皇上,臣妾近日也习了一只新舞,希望能入皇上的眼。”
皇上眉心微挑说:“叶贵妃舞姿倾城,怕也只有除夕才能见到,两位爱妃一个弹琴,一个跳舞,合演一曲如何?”
萱贵妃和叶贵妃俩人相视一眼,一起福身。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瞬间又恢复端庄神情。
萱贵妃缓坐于侍女摆在自己面前的琴案前,玉手轻拨琴弦,清脆优美之音传入耳中,声音似小桥流水般清澈,仿佛之间,如在梦里,琴音缠绵勾人心魄,不觉沉醉其中。
叶贵妃身体随着韵律翩翩起舞,白色的绸缎随着乐曲轻轻摆动,身姿宛若游龙,惊若翩鸿,指尖流露出的柔情就连发丝都显得绝美。
南卿一遍往嘴里送菜一边寻思,这舞姿,这琴音,皇上……真是好福气!
曲罢,舞毕,二人起身,轻轻福身微笑。
下面妃嫔嘴角虽然勾着,但一股酸味她坐在最后一排都能感受到。
皇上大为赞赏:“萱贵妃琴声悠扬,叶贵妃舞姿卓绝,一琴一舞可谓妙不可言,美不胜收。赏心悦目!”
皇后也跟着附和:“二位妹妹果真是才艺卓绝,难怪如此讨皇上欢心。”
皇后垂眸片刻,话锋一转:“皇上,今年新进宫的的李婕妤,前几天有了身孕,恭喜皇上又添皇嗣。”
闻此消息,殿上之人又纷纷起身,朝皇上福身:“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南卿无奈,也只好跟着福了身。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嘱咐皇上:“今年后宫新人多,皇帝多挑几个中意的,哀家想抱小孙子好久了。”
皇上低头颔首:“儿子谨遵母后教诲。”
南卿抬眸看了一眼萱贵妃,她脸色极为难看,叶贵妃也差不多。
此时,她发现整个大殿真正开心的只有三人,太后、皇上和李婕妤。
皇上当场晋了她昭仪位份,她上前跪下谢了恩,嘴角的笑意都快开出花了。
她终于明白,今夜只有她,是真心来吃饭的。
宫人又上了几道点心,红枣糕、豌豆黄、桂花糕、莲蓉酥、食盘中间精致的小小芙蓉花纹,让人赏心悦目。
南卿毫不客气的捻起一块莲蓉酥放到嘴里,她眉头轻舒,一脸享受的咀嚼着。
“能给我一块儿吗?”
一个童稚的声音落入耳中。
南卿微微侧过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
他的目光定在那碟莲蓉糕上,咽了咽口水。
南卿拿起两块莲蓉糕递给他,他开心的接过,如获至宝,正欲放入口中。
皇后的目光冰冷的目光射了过来,严肃的喊了声:“鸿贞,过来。”
南卿微微一惊,他是大皇子鸿贞?!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莲蓉糕,拧着眉眼又看了一眼南卿,嘟着嘴无奈的走向皇后。
南卿看着皇后从他手里夺过莲蓉酥,扔到一旁,好像严肃的在跟他说着什么。
大皇子只是垂着头,看不清情绪。
随后投给南卿一个警告的眼神,吓的她也垂下了头。
她心中感慨:大皇子好可怜!
不过现下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皇后刚刚那个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想想都觉得渗人。
叶贵妃又提出要去凌云台看烟花,那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俯瞰可览整个帝京。
太后身体不适,提前回了祥和宫。
初登凌云台,南卿内心微微有些震惊,帝京千家伽蓝、万寺灯火尽收眼底。原来帝京这么大,南燕的江山如此辽阔。
爆竹声四起,绚丽无比的烟花在凌云台上空开出朵朵金菊,流光溢彩。人流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好一幅太平盛世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