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
就像是脑子里住了个恶魔,让我无法冷静。
唯一能让我安静的,是娘的哼的小曲。
可是我娘死了,死在秦家的偏院里,却无一人来悼念。
唯一过来的,是拿着喜服,要我嫁人的冯妈妈。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斧子。
手起刀落,我便知,我的病控制不住了。
————
今天是阿娘的头七,我一身丧服,跪在灵堂里恭恭敬敬为她烧纸上香。
身后忽然有了脚步声,劣质而恶心的熏香由远及近,玷污了只有香烛纸钱味道的灵堂。
我回头看去,是内院管事的婆子冯妈妈。
她人还没迈进灵堂,声音已经先到了:“大**!快来瞧瞧!喜服送来了!可以试试了!”
声音里的喜意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颜色艳丽的裙摆扫过门槛,从我面前经过,甚至擦过了我的膝盖。
冯妈妈大摇大摆走进来,将供桌上的贡品一推,瓷盘摔在地上也毫不在意,只顾着把手上拿的红嫁衣放上去。
贡品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卖相不太好,上面的花纹捏歪了。
果子是我和阿娘一起种下的小树结出来的苹果,前几年只开花没有果,今年好不容易结了青绿色的果实,阿娘说是好兆头。
此时糕点和果子都滚落在地,变得脏兮兮的。
我伸手要去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冯妈妈刚好动了动脚,将果子踢的更远了些,又一脚踩烂了糕点,这才惊讶道:“大**,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老奴可当不得您一跪。”
说是这么说,可她稳稳站在我面前,动也没动一下。
我站起身直视她,不发一语。
冯妈妈一笑:“看来是欢喜的晕了头,话都不会说了,也是,那永安侯府可是一等一的人家,这样好的亲事,任是谁来了都巴不得呢。”
见我仍旧不为所动,她扫了一眼周遭,忽然恶劣的笑了:
“要我说,云夫人这当娘的不大懂事,明知道过几日就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偏要在这时候去了,多少有些晦气,怪不得惹得老爷不喜,明明是发妻,却落得这般田地。”
我一直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波澜。
见状,冯妈妈更来了劲头:
“反正云夫人也没进秦家祖坟,这灵堂也摆了,奠仪也做了,头七已过,这些丧葬的玩意今夜就收了吧,不然明日侯府的人登门,万一看见了一星半点,影响多不好。”
仿佛被香熏了喉咙,她咳嗽几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又拿手擦了擦嘴巴,就要拿下阿娘的牌位。
我捏住她的手腕,自她入内第一次出声:“别用你的脏手碰阿娘的牌位。”
冯妈妈被我黑黝黝的眼睛一瞧,逼得慌了一瞬,听了我的话复又恼羞成怒道:
“大**作何这样瞪老奴,老奴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说的做的都是为了你好,要我说,还不快把这身丧服脱了,试试嫁衣才是正经!”
她反手按住我,另一只手扯过衣服,竟是要在我阿娘的灵堂之上,直接把红嫁衣往我身上套。
我后退几步挣脱开她的钳制,靠在阿娘的灵柩旁摸索着什么。
冯妈妈似乎有些疑惑:“大**,您找什么——”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已经摸到了。
我用的最趁手的工具。
灵堂是我布置的,阿娘的棺椁也是我亲手**的,这把斧子陪了我很久,原本我想让它随着阿娘下葬,替我护佑阿娘黄泉路上平平安安,不过看来,它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冯妈妈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两只眼珠子像个癞蛤蟆一样凸了出来。
“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她惊恐地大张着嘴,口水流了出来也不自知,那样子十分恶心。
从冯妈妈的眼里,我看见了我的倒影,那是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瘦弱女子,此时她高高举起斧子,宛如恶鬼索命。
正在这时,我瞥见外屋房顶上有一抹暗色。
不待我再仔细看,冯妈妈丢下喜服转身想跑,我一脚踢过去,将其踹翻在地,冯妈妈惊恐的看着我,口不择言怒斥:
“秦筝!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行凶伤人!云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你!”
看我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复又哀求道:“大**,是老奴不好,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求您高抬贵手绕过老奴!”
“老奴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可脏了大**的手就不好了!”
我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刚露出笑容,我手起斧子落,直接送她归西。
“我手艺不精,童男童女的纸活儿不会做,阿娘还缺一个伺候的人,赶巧冯妈妈来了,既然这么会来事儿,就麻烦冯妈妈,下去好好伺候阿娘。”
我又看了看房顶上,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