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了这个案子。
人证、物证具在,我父皇是个贤明的君主,他立下的卫国大律,皇亲贵戚犯法,
也与庶民同罪。
我将这个王炎缉拿下放到大理寺的牢狱里的那天,阿兄来我行宫看我。
他像哄一个调皮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语气温和的对我说:阿鸢,今天王闳上
奏,求朕饶他儿子一命,你气出够了,就赶紧让大理寺放人。」
[王家是名门世家,劳苦功高,他儿子不过失手打死了一个***,就是打死十个
***,也不值得你这样大张旗鼓。」
他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笑,问他:[阿兄,***也是一条命,那是你的民。」
顿了顿,我问他:「你当年,也是这样看待清荷的吗?」
清荷是我的贴身侍女,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照顾人来细致体贴,笑起来眼睛眯
成月牙,声音又轻又柔,一句句唤:「小公主,小公主…….
没有人不喜欢她,包括阿兄。
那时候母后经常说等我稍微大一点,就将清荷嫁给我阿兄当良娣。
阿兄以后是要当皇帝的,无论怎么看,这对清荷都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我那时候不懂,问清荷愿不愿意嫁给我三哥。
她当时给我梳着头发,嘴角含着笑,但是眼神惆怅,我听见她叹气:「奴婢只想
一辈子照顾小公主。」
我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害羞,还笑:「那以后你独守闺中,可不要怨我呀。]
她也笑。
清荷没有给我三皇兄当良娣,她死在十六岁。
那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陪父皇出宫祈福,我在那晚高热不退,清荷去给我找太
医,然后再也没回来。
等我烧退了,睁开眼,才有人跟我说清荷撞上了大皇兄,被大皇兄看上了。
她誓死不从,后来她就死了。
我没看见清荷的尸体,只知道三皇兄跪在父皇面前声泪俱下。
大皇兄因此被父皇厌恶,禁足数月。
直到阿兄登基后,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也在。
他来看望我的时候刚好撞上大皇兄欺辱清荷,他在树后看着清荷挣扎呼救,看着
大皇兄捂住清荷的嘴,然后将她拉扯进屋里。
他没出去。
也是,一个宫女微不足道的一条命,就能让父皇对大皇兄心生厌恶,多好的机会
啊。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那天,本想找他问个明白。
等到他面前看着他那身明黄龙袍时,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大海波涛浅,小人方寸深。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从那晚他的选择来看,有些事,已经不需要问了。
皇兄不明所以,温和的望着我问我这是怎么了,他向来这样,面上永远装着一副
伪善者的模样。
我专注的看着他,想透过他的这幅皮囊看进他的骨子里,可我只是对他挤出一抹
微笑,说做了个噩梦而已。
我想在他心里,清荷和这个被人打死的***是一样的。
人命不值钱,女人的命,就更不值钱了。
大概是我语气不好,皇兄没和我多言。
他回宫后自己传口谕给大理寺卿,王炎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那日大雨滂沱,那秀才站在我行宫外的柳树下,站了一天。
我撑伞走出去,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承诺:「王炎不会活。」
第二日他才消失不见,只有我递给他的那把伞,安安静静的放在柳树下。
几日后百花节,我看见了这位王炎。
花群掩映,王炎没看见我,我听见他和同行的公子大放厥词:
不要说一个***,就是我杀的是王公贵女,陛下看在王家的功勋上,也不会对
我怎么样。」
[你们真应该听听当时那个***的哭嚎,那声音跟被杀的猪一样,挣扎的要拿瓷
片***,所以我让人将她手脚都打断,只能活生生的受着,我要让她知道,一个
***而已,千人压万人骑,也敢拒绝我。」
「就是定国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将我放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定国公主倾国倾城,听说陛下有意为她在世家公子里挑
个夫婿,要是她日后嫁给了我……嘿嘿嘿.……
我从花群后慢慢踱步走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若是日后我嫁给了你,你
待如何?」
一群人惊慌失措、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告罪。
我偏头吩咐我身后的近卫:「以下犯上大不敬,掌嘴。]
有人问掌几下。
我笑了:「掌死了再算数。」
王炎死后我进宫和皇兄请罪。
跪在鎏金地砖上的时候,我仰头看着他,那是我们心生隔阂后我第一次忤逆他。
我知道他气的不是我杀了王炎,而是我忤逆了他的皇权。
我含着笑意轻柔的说:「皇兄,我是卫国的定国长公主,您的亲妹妹,不过是失
手打死了一个大臣的儿子,就是打死十个,尊卑有别,也不值得您如此动怒
啊。]
皇兄气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最后他阴沉着脸问我:「阿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
我坦荡赤诚的望着他:「皇上在臣妹眼里,皇兄在阿鸢心里。」
[只是王炎不死,我郁气难消。」
皇兄看着我,最后冷冷笑了笑。
我想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生了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心思。